想到做到,晚上回家日常做飯休息,等到夜半三更,方郅才趁着岑先生睡着溜出來,村長家的牆不算很高,方郅掂量了一下,一個跨步上了牆,三下五除二就翻了過去,輕松繞進了院子裡。
院子裡昏暗暗的,方郅還是覺得有點眼熟,他小心翼翼地到了門口,發現村長家的門沒鎖,方郅閉住呼吸開了鎖,像是做賊一樣地往記憶裡的屋子走去,一路上都沒有什麼阻礙,方郅視力很好,趁着月色他看清了那方盒子一樣的東西,他們說這叫電話。
深吸一口,方郅走了過去,撥号,然後将那玩意放在耳邊,還沒聽見裡面有聲音,整個房間突然亮了起來,那光刺眼得狠,刺得方郅眼睛控制不住地分泌淚水,等他徹底晃過神來,發現村長站在門口,手裡拿着拐杖,沖上來就舉起拐杖想要往方郅身上打,“你這小子!好的不學學壞滴!大半夜闖人家屋頭你——你恁個想的了!”
闖别人的屋子的确是方郅的錯,方郅直愣愣地等着村長打他——可村長也許是老花了,他并沒有打在方郅身上,而是一不小心将桌面上的電話掃在地面上。
“砰”地一聲電話砸在地上,村長連忙放下手中的拐杖,大叫:“啊!!俺的電話!你這小子要賠錢!”村長這一叫将他一屋子的人都喊醒了,各個趕來站在門口冰冷冷地望着方郅,方郅百口難辯:“不是……不是俺搞壞的……”
“這麼多人都看到了!”村長指着身後的媳婦和兒子道:“你小子半夜來俺屋頭裡,敢做不敢當!我們村子有了你真是遭殃!俺現在就去跟你媽說道說道!”說完就要出克找方郅他媽,方郅很少慌,但他知道如果他翻牆來打電話捅到他媽那個大嘴巴那就完了,他連忙攔住村長的道:“不、不能找俺媽”
“不找就賠五百哈。”村長摸了摸胡子:“俺已經算你低價了,外頭這個玩意可是高科技都要千把塊。”
“五百!”方郅睜大眼,他全家的家産加起來都沒有這麼多。
“麼有的話,你們家那小豬仔或者母豬可以給抵錢噻。”村長好心提醒,“你也知道的,家家戶戶都不容易,你都恁大了還偷雞摸狗的,說出去要村法伺候的,就是俺善良俺是村長不計較,給你點時間考慮,唉,俺也是為你好,看着你這家夥長大的,怎麼就不聽俺的。”村長軟硬兼備,說得方郅頭越來越低,他想着自己翻進别人家裡的确不對,可明明早上問村長說電話壞了拿去修,怎麼現在又變成他搞壞了?
村長一定在哄騙他,方郅越想越不對勁,可他沒有辦法,就算他再狡辯那又怎麼樣,誰會替他主持公道?
方郅往外走,心髒越是難受,他走到自己家裡的院子裡,坐在門檻上,将自己的腦袋埋進膝蓋裡,沒有那麼多錢可以賠給村長,家裡兩隻小豬仔也沒長大,現在送給村長會虧,他娘和他哥也會質問他豬仔去哪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是方郅從岑先生批注裡學會的一個成語,他開始反省自己,自己非要翻牆探探究竟,是不是腦殼子出問題!方郅有些難受,越難受頭埋得更低,在陰影之下将自己縮成一團。
“你在幹嗎?”清冷的聲音,宛如明月。
方郅擡起頭,看見岑清絡站在月光下,冷着眼看自己。
現在已經很晚了,都快清晨了,方郅結巴:“先、先生,您咋醒了?”
岑清絡沒回答他怎麼醒的,隻是冷聲道:“你夜不歸宿,去幹嗎了?”
方郅看着岑先生臭着一張臉,就知道他誤會了,他連忙擺手解釋:“俺沒和嫂子在一起!”
“……”掩耳盜鈴,不打自招!岑清絡本想開口再說什麼,可他看方郅那麼大個子,縮成小小一團,短短的頭發亂糟糟像鳥窩,漆黑明亮的瞳目不帶原來神采,就知道這個人肯定是出事了!
壞人也有這麼老實這麼笨的嗎?!
岑清絡垂下眼淚,轉動輪椅靠近方郅,終于還是忍不住冷聲道:“發生什麼了?”
天逐漸亮了——不知道誰家的雞又在“咯咯”地叫個不停,岑先生直盯盯地望着自己,方郅想要偏頭移開視線,卻被岑先生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擺正了臉,方郅感受着岑先生手心的溫度才吞吐道:“俺……打爛的村長的東西,他要俺賠五百塊,如果賠不出來就要俺們家兩個小豬仔……”
“多少?”岑清絡不明白,五百塊算什麼,他随手一掏兜都……岑清絡剛想出言嘲諷,突然想起來自己兜裡五毛都沒有。
“你打爛了什麼東西?”
方郅眼神閃躲:“就……一個普通東西。”
“我們去找他!”岑清絡拉起方郅:“憑什麼讓我們賠?他媽的他是哪條蔥?!”
說完岑清絡就要拉着村長找他算賬,方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岑先生拉出了門,再次走上去往村長家的路上,方郅腦袋還沒清醒,就眼睜睜地看着岑先生搖着輪椅進了他們家——
争吵聲、紛争聲,方郅還是第一次看見岑先生綽綽逼人的樣子,村長也不是好拿捏的,他大聲宣言說是方郅砸爛了他的電話,聽見“電話”兩個字,岑清絡的眼神一暗,回頭望了方郅一眼。
方郅心髒突然停了一下,他連忙道:“俺沒有,是村、村長他自己掃到的,村長明明說電話送去修了,他訛俺、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