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諷道:“一家人?嚴夫人,您若真把娘娘當作一家人,又怎會如此偏袒縱容嚴二小姐?”
“嚴二小姐今日敢對貴妃娘娘不敬,他日便敢做出更加出格之事。嚴大人,您身為一家之主,當以家風為重。若今日不嚴懲嚴二小姐,日後這嚴府還如何立規矩?倘若您治家不嚴的風聲傳了出去,您日後在朝堂之上又如何立足?”
眼見虞墨将此事越說越嚴重,嚴時清靜靜地站在一旁,神色淡然,看似置身事外,實則饒有興緻地看着這場好戲。
嚴永觀此人胸無城府、心無謀算,此刻自是被虞墨一番言辭唬住了,内心已然開始動搖起來。
嚴夫人與嚴永觀相伴多年,對他的脾性自是了如指掌,見狀趕忙不動聲色地朝女兒遞了個眼色。
嚴臨夏倒也不傻,瞬間意會,突然沖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掩面,哭喊道:“長姐,我知錯了,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不該頂撞你,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那模樣,裝得倒像是真心悔過,聲淚俱下,好不可憐。
嚴時清微微垂眸,看着跪在地上苦苦求饒的嚴臨夏,心中毫無波瀾。
她蓮步輕移,緩緩蹲下身去,纖纖玉手輕輕擡起嚴臨夏的下巴,面帶笑意,目光卻淡漠疏離。
“夏兒,你既已知錯,那此次,便不再嚴懲于你,可好?”
嚴臨夏聞言,眼中剛閃過一絲劫後餘生的驚喜,還未來得及開口道謝,一旁的虞墨便搶先一步。
他忙拱手躬身,恭敬回道:“娘娘宅心仁厚,心地純善,有長姐如斯,當真是嚴二小姐幾世修來的好福氣!依奴之見,嚴懲自是不必了,便讓嚴二小姐及家仆,在這府門外跪上一個時辰,權當是小懲大誡,以儆效尤吧。”
嚴臨夏一聽,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甘與憤懑,臉色愈發難看,她下意識地看向父親與母親。
卻見父親目光如炬,滿是嚴厲與不容置疑,母親則暗暗給她使着眼色,示意她莫要再生事端。
嚴臨夏無奈,隻得強忍着心中屈辱,不情不願地跪下,向嚴時清磕了個頭,小聲說道:“多謝長姐寬恕,是我錯了,甘願受罰,還望長姐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
嚴時清看着她那委屈巴巴卻又不得不屈服的模樣,心中自是舒坦暢快,揮了揮手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日後定要謹言慎行,莫要再做出有失體統之事,給嚴家抹黑,你好自為之吧。”
嚴永觀見此情景,忙滿臉堆笑,那笑容裡滿是讨好之意,連聲說道:“還是我家時清識大體、明事理,寬宏大量,真真有長姐風範呐。時清啊,你一路舟車勞頓,想必甚是疲憊,快随為父進府好好歇息歇息吧。”
嚴時清神色淡然,微微點頭,在衆人的簇擁下,邁着優雅從容的步伐,緩緩走進了嚴府。
那華麗的裙擺拖在地上,似是拖着一段無聲卻攝人的威嚴,自嚴臨夏眼前悠悠滑過,刺得她心頭猛地一顫。
一種難以言喻的惶恐與不甘湧上心頭,嚴臨夏跪伏在地,身體微微顫抖,心下暗暗思忖。
這便是權勢傾軋的滋味嗎?往昔父母的偏寵與疼愛,在權勢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進了府,嚴時清無意再與嚴府之人周旋應付,便帶着虞墨,徑直回了自己未出閣前的住處。
這是一處幽靜雅緻的庭院,精緻的閣樓矗立在庭院中央,飛檐鬥拱,雕梁畫棟,盡顯奢華。
嚴時清蓮步輕移,走進閣樓,在軟榻上緩緩坐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動作優雅又略帶幾分疲憊。
這時,一個守院侍女端着一盞香茗,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虞墨見狀,快步上前接過,揮手示意她退下,侍女匆匆離去,屋内頓時隻剩下嚴時清和虞墨二人。
待取出随身攜帶的銀針,仔細驗過後,虞墨這才雙手捧着茶盞,遞至嚴時清面前。
茶煙袅袅間,他輕聲說道:“娘娘,您且先喝口茶,解解乏。”
嚴時清那蔥白如玉的指尖,輕輕撫過盞沿,卻未沾唇,隻輕輕擱在紫檀案幾上。
她垂眸望着盞中漣漪,忽而輕歎一聲:"虞墨,你說,這偌大的嚴府,可有一處、可有一人真心容得下我?"
那聲音清泠如泉,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與疲倦,如一根細針,輕輕刺痛了心間。
虞墨不由心中一緊,忙單膝跪地,仰首看向她,眸中似有星火,堅定而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