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硯......”
時妤弱弱開口,他們下降的速度卻猝然變快,時妤在失重的情況下尖叫出聲,“啊——”
謝懷硯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心中生出一絲煩躁之意,他歎了口氣,淡淡地開口:“别喊了。”
時妤忽然想起船上陳桂猝然出聲便被他一劍封喉,她的心涼了一半,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她實在忍不住再次尖叫,“啊——”
時妤顧不得思考自己的下場,一隻無比冰涼的手卻忽然覆在了她的嘴上——她被強按下了開關。
懷中的少女終于不再尖叫,謝懷硯松了口氣,随即而來的卻是酥麻溫熱的觸感。
時妤的嘴唇很柔軟,也很溫暖,她口中呼出的氣息噴灑在他手心裡,隻覺得癢癢的——手心裡癢,心尖也癢。
謝懷硯忽然想起少時養的小兔子。
那是他被和尚撿回廟裡的第一年,他性格孤僻,從不開口,即使是對着和尚,他也能動手就不動口。
和尚見他久久也沒開口說過話,便以為他是個啞巴。
又怕謝懷硯自己憋出病來,因此他特意下山買了一隻雪白的小兔子回來。他想,有如此溫和柔軟的生物陪着,謝懷硯定會高興些的。
事實确實如此,謝懷硯得到那隻兔子後,漸漸從發呆不語變成摸着兔子看着和尚忙來忙去;從不言不語變成摸着兔子偶爾蹦出一兩個詞......
有了兔子後的謝懷硯才像個小孩,但他話還是很少。
和尚倒是不急了,他能說話就行。
然而好景不長,有一日,和尚回來時便看見滿地的鮮血,少年坐在地上,手中是浸染了鮮血的兔子屍體。
謝懷硯不哭不鬧,冷靜得像個瘋子,他抱着小兔子的屍體坐了一晚上。
無論和尚如何詢問,他都不言不語,直至次日清晨,他盯着第一縷陽光輕聲道:“它遲早會死的。”
遲早會死的。
遲早會離開他。
死在他懷中才是最好的結局。
最後,他把那隻小兔子葬在了廟外的山坡上,日日月月都可以陪着他。
時妤有些着急,周圍一片黑暗,她看不清謝懷硯的神情,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覺得他身上充滿了悲傷。
兩人下落的速度終于變緩慢了,直至落到了地面上。
時妤不知踩到了什麼,一落地便差點扭到了腳,所幸謝懷硯在她身旁,她下意識地抓了他一把。
她站定後才打量起謝懷硯的表情,她立刻抽回了手——謝懷硯陰晴不定的,興許馬上就開始和她算她方才抱他的賬了。
卻見謝懷硯半天沒行動,也沒說一句話,隻是垂着眸。
此地上空有些亮光灑入,時妤借着昏暗的亮光看清了謝懷硯的神色。
他垂眸不語,嘴角微微下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妤從未在他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突然有些害怕。
她鼓起勇氣輕聲問:“謝、謝懷硯,你在想什麼?”
謝懷硯陡然撩起眼簾,時妤猝不及防地撞入他深潭似的雙眸中,他眼神冰冷,直刺到時妤的骨子裡,叫她瑟瑟發抖。
但隻是一刻,他便移開了視線,他看着周圍的環境,率先移開步子,“走吧,想辦法出去。”
他方才是想,殺了她麼?
謝懷硯長手長腳的,走路自是極快,才幾步時妤就被落在了後頭,寒風自她身後吹來,使她猛然顫抖了下。
“謝懷硯,你等、等等我......”
時妤不再細想,使勁跟在謝懷硯身後,她幾乎是要跑起來才能跟上謝懷硯的步子。
時妤這時才看清了周圍的環境,他們方才落到了一群凹凸不一的鵝卵石上,這底下還有一個巨大的水潭。
所幸,他們方才沒掉進去。
否則她定會死在這兒的。
時妤心中止不住的慶幸,她不會水,萬一謝懷硯不願意撈她一把那她就完了。
想着想着,謝懷硯猝然停下了腳步,時妤沒防備,一下子撞在了謝懷硯後背。
“啊......你怎麼突然停下了腳步?”
時妤有些不滿地揉了揉額頭——不小心撞到了謝懷硯背着的劍鞘上。
謝懷硯緩緩轉過身,他低頭輕笑道:“你方才不是問我在想什麼嗎?”
時妤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不願說麼?”
謝懷硯的聲音再度落在她耳邊,“我在想,我的小兔子。”
時妤有些拿不準謝懷硯的意圖。
她的視線被謝懷硯擋的死死的,因此她沒看見謝懷硯身後的茫茫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