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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盡是洛陽人舊墓(5)【修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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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雀來虞國公府的時候,富貴侯本是給她準備了好幾個丫鬟婆子的,但都被去接人的虞國公府管婦拒絕了。

她是孤身一人到的這裡。來之前她還有些害怕,但如今虞國公夫人是個大好人,虞三将軍也是個大好人,她就開始慶幸:“幸而是一個人來的。”

不然富貴侯知曉她跟虞國公夫人換了塊墳地,必定會怪罪于她,說不得還要讓人阻止她。

蘭雀跟虞春瑩将軍堅定道:“誰也阻止不了我葬你!”

但想到葬了後便是永遠見不到了,又不舍地跟她告别,“你就要去投胎轉世了,臨行前,我有許多話要囑咐你。”

第一句就是:“你放心,我已經變成個膽大的姑娘啦,不會再被人欺負,你别擔心我,盡管再去做回人。”

然後絮絮叨叨,從兩人相逢那日說起,一直說到此時此刻,說得兩眼咕噜噜掉淚,幾乎哽咽不能出聲,隻能過去抱着虞将軍無聲啜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停住哭聲,學着阿娘教導她的模樣道:“将軍啊,你下輩子一定要出生在太平盛世,千萬不要再打仗了。我看史書上說,你當年是死在城樓上,是被人活活燒死的,燒死的人難以投胎,你看,你這不留下來變成鬼了麼?”

又道:“就算是打仗了,你也别倔,該跑還是要跑,隻有活下來的人才能名垂千史——我都問過好幾個人了,他們都不知道你。哎,可見人死了就是死了,不管生前做了什麼,死後都是無用的。哎,你聽見了麼?你要聽話啊。”

虞春瑩将軍轉過背去擦刀。

蘭雀歎息,“哎,你這是嫌棄我多嘴了。哎,等你以後再長大了,你就知道我這是為你好。”

她長籲短歎,惆怅得一晚上沒睡。

第二日,虞國公夫人早早過來與她用膳,見她黑着一雙眼睛,擔心問:“是昨晚認床沒睡好?”

蘭雀搖搖頭,不好意思道:“我跟我的将軍告别呢。”

她拘束地捏起一個包子吃起來,問,“虞三将軍好一些了麼?”

虞國公夫人給她夾了好幾筷子菜,笑着道:“好多了,他跟我說,因知曉世上還有你與他同病相憐,能夠理解他,他便覺得身子舒坦許多。蘭姑娘,這都是你的功勞。”

蘭雀就羞愧起來——昨日她走時明明瞧見虞逢林将軍的臉色依舊蒼白,他分明是沒有好的。

但她卻不敢告訴虞國公夫人。她還是怕人家反悔。

就讓她先把虞春瑩将軍葬了吧。等此事之後,她一定會報恩的。

她将頭低下,揣着心眼試探道:“那,那北邙山……”

虞國公夫人就拉着她的手,“我這個人向來一言九鼎,必定是會為你辦成的。我都想過了,普通的墓地不好,怕是不能讓虞春瑩将軍轉世輪回,我得為她找最好的那塊——最好的墓地在皇家手裡,我今日還得進宮去找陛下要手令呢。”

蘭雀呼吸一窒——天爺!竟然還要驚動皇帝老爺!

她緊緊握着虞國公夫人的手,“這下子,我要肝腦塗地才能報答您了吧。”

虞國公夫人笑道:“怎麼會呢?你幫我大忙了……最後,肯定該是我報答你的。”

蘭雀從未見過這般好的人!她一口把包子塞進嘴巴裡站起來,“國公夫人,我這就去跟虞三将軍說話。”

但她到了對面的院子,虞逢林還沒起床。

她就站在屋外等。

今日又是小雨綿綿。秋日裡,雨水似乎格外多。蘭雀等了半個時辰後有些無聊,見虞春瑩将軍又是在擦刀,但她刀上的鮮血卻一直擦不幹淨。

蘭雀便伸出手去接了一捧雨水,而後想了想,試探着将這捧雨水倒在虞将軍的刀上。

雨水和着血水就一塊流了下來,流到了她的腳邊,然後越湧越多,越湧越多——

蘭雀就知道,她的腦子又開始糊塗了。

她努力回神,努力喘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聽見了鳥叫聲。

她擡起頭,恰好從屋檐上看見一群大雁朝南飛去。

她呆呆地看着,等回過神時,大雁不見了,虞逢林正坐在輪椅上看着她。

“你在想什麼?”,他問。

蘭雀搖搖頭,“我不知道。好像想了,好像又沒想。”

她經常這樣。腦子裡霧蒙蒙一片,什麼都是不明晰的。

虞逢林了然,見她還如遊魂一般,便笑着道:“雨大了,你袖子濕了一塊,還是進來烘一烘翅膀吧。”

蘭雀被說得瞬間笑了起來。但她還是不肯靠近火盆,隻站在那裡尴尬絞手。

她太久沒與人說話了。在富貴侯府的時候,大家都遠離她,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腦海裡想事情。

所以昨日知曉得跟他說一句“我有病”,但今日沒有虞國公夫人的提點,她又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虞逢林看出她的尴尬,便探腰伸手,從桌上給她遞了個果子,“嘗嘗?”

蘭雀趕緊雙手接過來往嘴裡塞。如此,手動了,嘴動了,連帶着眼神也流動起來。她四處瞧了瞧,還是沒瞧見凳子,便依舊盤了腿坐在地上。

這般手腳都有了安置的地方,總算不再尴尬。然後又咬了一口果子,努力做出驚喜狀:“真甜啊!好好吃!多謝你了。”

虞逢林被她說得也忍不住想吃一個果子了。他伸出手去夠了夠,沒夠着——蘭雀坐在了他和桌子之間。他要是探腰壓着手去夠,想來要壓着她腦袋上繁多的金發钗。

他就将手放了回去,輕聲道:“母親今日叫人去為你看墳地了……”

但說到一半卻發現她正專心緻志地吃果子,似乎沒在聽他說話。

她像是在發呆,還像假吃,整個人隻有嘴巴在動,神又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她很容易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裡。

虞逢林感喟一聲:“這般活着,也很好。”

得兵火失心之症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他們往往因為戰争中所見所聞而痛苦,最後日日活在過去,成了衆人口中的瘋癫之人。

虞逢林還是第一回見到蘭雀這樣自己騙自己隐藏往事,靠着“不去想”活得歡喜的。

他喃喃道:“人确實最怕活得清晰明了。”

蘭雀恰好回神,聞言讪讪問,“你方才說什麼?”

她剛剛一直在想大雁,沒聽清他說什麼。

虞逢林笑着道:“我覺得你這般活着,很好。”

蘭雀卻把這句話想了想,還是沒想明白他在說什麼。她隻能把這句話繞了繞彎去理解——城裡人說話喜歡繞彎子。然後覺得虞逢林可能是誇她是個有果子吃就高興的人。

她不好意思起來,便舉起手去夠桌上的果子。她将果子遞給虞逢林,“真的很甜。”

虞逢林接過果子剛要吃,卻看見了她袖子掉下去後,手臂上十幾處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目光微微挪開:“手上怎麼回事?”

蘭雀連忙把袖子放下來,低下頭去啃果子。

她裝作沒聽見。

虞逢林便不問了,隻慢吞吞露出自己的胳膊,“你瞧,我也有。”

他像是邀請她看什麼稀奇物件:“你要瞧瞧嗎?”

蘭雀到底還是好奇地擡起了頭。但下一瞬間,她就驚呼了起來。

“怎麼會這般多的傷痕——”

虞逢林溫和道:“都是陳年舊傷。可能正是這般多的傷,我們才擁有鬼神相伴吧。”

蘭雀覺得他說得對極了!她甚至偷偷撩開自己的袖子瞧了瞧,再看看虞逢林的,嗯,兩相比較,她的傷痕就很少了。

她感慨道:“怪不得你身邊有那麼多鬼呢。”

虞逢林就發現她是個極好哄的人。而且嘴要麼不說,一旦開了口,就能滔滔不絕說起來。

她說了自己請虞國公夫人去買的東西,“我們那邊要葬人,就要買豬頭,買活雞,豬頭要上供,然後殺了活雞,将雞血淋在酒杯和墓碑上。”

當然,殺雞的時候要先祭奠一下雞。

雞也是生靈嘛。雞鳴聲一響,天就亮了。

虞逢林耐心聽完,笑着道:“可見你已經知曉要如何去葬虞将軍了。”

蘭雀:“當然,我在腦海裡想了好多次。”

她說完了自己的事,果子也不知不覺吃了五個,最後高高興興擡頭,卻在下一刻惶恐起來:“你是不是又疼了?你怎麼不說呢?”

虞逢林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他将腦袋靠在輪椅上,剛要閉目忍過去,卻從窗戶縫隙裡瞧見母親和父親撐傘進了院子。

他臉上的笑意就慢慢淡下去,想起今日還要說一說自己的喪事。

他将袖子放下來,輕聲道:“蘭姑娘,你回去吧,我該用午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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