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躺在泥濘中。
在核污染物的作用下,植被、岩石、瀑布、人性,都變得光怪陸離,像一場窮奢極欲的美夢。
這個夜晚,所有清醒的人都不得安甯。
他雙手放在胸前,身體向前探着,背對同事和遺民,望着蔺哲。他臉上浮現出一絲令人心碎的微笑,他吃力地分開眼睑,好像它們阖上就再也睜不起來。
出于本心,他想挽住蔺哲的胳膊;出于本心,他隻是靜靜看着他。江奕發現這人好像在說話,他用肘支起身體,點了點他的唇瓣。
慢慢地,他從判斷蔺哲無意識呢喃的口型中找到樂趣。“我請求你們,像宰牲畜一樣,殺死我,結束我的痛苦,行行好,小奕,離我遠點……”
震驚之餘,江奕找來酒瓶,拉蔺哲坐起來,擡起下巴就往他嘴裡灌酒。書上說,喝酒能增強GABA的作用,還能抑制谷氨酸,産生鎮靜效果,減輕焦慮和疼痛感;書上還說,喝酒會觸發大腦獎賞系統釋放多巴胺,帶來短暫的愉悅感。他覺得喂蔺哲喝酒能讓這人暫時打消求死的念頭。
一時間,汗水、血液、碘伏、驅蟲噴霧,連帶酒精的氣味,将他們牢牢綁縛。溢出來的液體變成數條流動的曲線,劃痕在月亮下閃着銀光。
書上說的沒錯,蔺哲果真起了反應。
甚至已經超出預期——他徑自摟住江奕,兩隻手在他後背胡亂地遊移,就好像那礙事的衣服裡藏着什麼他迫切想要得到的寶貝。
江奕當下手足無措,他很想告訴這人:“我知道您很餓,但您先别急。我身上沒有吃的,所以請您先放開我,我這就去給您取。”
但此時此刻,蔺哲似乎對他的抵抗充耳不聞。這和平常的他一點也不一樣。他蠻橫地抓住江奕不放,越靠越近,仿佛要紮根在他體内。
江奕吓得發抖,他從來沒有被這麼對待過,盧卡斯沒教過他如何應對精神失常的人類。無意間,他想起他在聖所門口撞見的場景。難道,難道蔺哲是準備像雇傭兵欺負遺民那樣對付他嗎?
這未免也太荒唐了!他盡可能使出保護自己而又不傷害對方的力氣去推蔺哲。他下決心要告訴他,這種行為是粗魯且違背道德與法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