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沉默卻不安靜，相熟的人三五成群地聊着家長裡短的趣事，打到飯菜就各自吃了起來。

姚諒一時看呆了，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黃發垂髫，怡然自樂。

這是土匪窩？說是桃源鄉都有人信吧。

“姐姐，我還要。”先前被偷了雞的小子，大家都叫他王家二狗，他踮着腳把碗端到姚諒面前，“再給我一碗。”

“哦？哦。”姚諒回過神，連忙給他添了半碗米飯和菜，“夠了嗎？”

“不夠不夠，加滿。”王二狗道。

“二狗子，再吃，你那小肚皮就要被撐破了。”一鄉人開玩笑道。

“撐不破。”王二狗道，“我要長到九尺，要多吃！”

“九尺多費衣裳料子，你長到七尺就行了。”

王二狗不依不饒地道，“至少八尺！”

“姚姑手藝果然了得。”一婦人看着被吃得幹幹淨淨的食盆，不由得歎道，“我倆都是鄉野村婦，做飯的手藝也就是讓人餓不死罷了。”

另一個婦人也道，“姚姑娘，日後可以跟你學幾手嗎？”

“談不上教學。”姚諒連忙推拒，“我也隻擅長那麼幾樣而已，我們一塊幹就是了。”

“隻是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姚諒道，“二位怎麼不和家人…”

婦人的視線暗了暗，随即灑脫一笑，“我們家那口子都沒了三年了。”

“是我的不是。”姚諒趕忙道歉，她見這二人都盤着婦人發髻，顯然已經出嫁，卻隻和她在一起圍着鍋說話，不免好奇，“引起嫂子的傷心事了。”

“嗨，有什麼傷不傷心的。”婦人道，“多虧了大當家收留，不然這時候我的墳頭草都要長半人高了。”

“大當家？”姚諒張望了一圈，問道，“她大約是不和你們一起吃吧。”

“黍姐姐。”婦人喚了句，人群裡便擡起一個頭來。

那人穿着男子的短打，一頭青絲高高绾起，一身肌膚都曬成了小麥色，她腳上沾滿了幹掉的淤泥，顯然剛從地裡上來。

若不是胸口還有些起伏，姚諒都要認不出這是個女子了。

黍…姚諒一時心念如電，難道是前世盛闌手下有名的女将？餘黍？

要是盛聞在這兒，就會大叫出聲了。

原書劇情中餘黍隻是盛闌手下莫名忠心的一名女下屬，最後在關鍵時刻背刺盛闌一刀，為甯直扳倒盛闌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而電視劇版的餘黍和甯直不知為何多了三四集的感情戲，最後還凄美地在甯直懷裡死去了。

——作為推動男女主角感情進展的工具人。

她怎麼會在這兒？姚諒心想，當年盛闌剿滅昌原山土匪，難道是自導自演？

“妹子手藝不錯。”餘黍大大咧咧地端着碗挪過來，“留在我們昌原山如何？”

“這我恕難從命。”姚諒道，“我山下還有老父老母需要供養，恐怕不能留在大當家這昌原山之上。”

“嗯…”餘黍又扒了兩口飯，“先前跟在你身邊那兩個小子，你到底喜歡哪個？”

“什…”姚諒一下鬧了個紅臉，“我哪個也不喜歡。”

“他們不是你的下人對吧？”餘黍把姚諒拉到了遠離人群的僻靜地方，“尤其是那個甯直，我們整個村子的人捆起來都招惹不起他。”

甯直？姚諒想了想，大概餘黍說的是盛聞吧，當時是盛聞頂替了甯直的身份。

“不怕你知道，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餘黍道，“所以我把那兩個小子放出去了，這緊要關頭，不能讓人絆住我們的腳步。”

難怪那群漢子手裡都拿着鐮刀等農具，連大當家餘黍都親自挽起褲腳下地收割，他們要帶上剛剛成熟的小麥離開這裡了。

“你不願留下也罷。”餘黍吃光了碗裡的飯菜，“等我們快到松鶴縣，我自然會放你走。”

“松鶴縣？為何要去那裡？”姚諒眉頭輕皺，她隐約記得，前世的衛丞相似乎就是死在了一次赈災的路上。

衛丞相高風亮節，為了赈災一事嘔心瀝血，災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不肯比别人多半分。

吃的不好，睡得又少，平日裡勞心勞力，說句直白的，衛丞相就是因為赈災活活累死的。

松鶴縣似乎就在衛垣即将要去的陳州所轄。

“正是。”餘黍道，“松鶴縣遭了災，不少人流離失所，饑寒交迫。”

“你問我們要去哪兒？”餘黍叉着腰，她站直了身體，笑道，“哪裡有人餓肚子，我們就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