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聞回了東宮沒半個時辰,乾清宮的總管太監就親自來請了。
“太子殿下,陛下有請。”
乾清宮裡點着燭火,把整個宮室照得亮如白晝。
大雍朝的主人,這個王朝最至高無上的存在,第六代皇帝仍在禦桌之上批閱着厚厚的奏折。
“今日玩得高興嗎?”皇帝漫不經心地翻着桌上的奏折,随手把一本批閱好的請安折子扔到一邊。
他語氣随意,就好像兒子不是在土匪窩裡轉了一圈,而是去遊樂場玩了一下午似的。
“兒子給父皇請安了。”盛聞結結實實地行了一整套大禮,得到皇帝的允許才起身回話,“一點——也不高興。”
“哈哈。”皇帝笑了笑,“跟朕說說都發生什麼事了?”
父子倆都心知肚明,在盛聞左腳踏入京都大門的時候,他今天幹的事全都能呈到了皇帝面前。
盛聞添油加醋地把一天來發生的事講了一遍,重點描述了一下叫花雞和姚諒做的清蒸草魚有多好吃。
“你今日還見到衛屏了?”皇帝笑道,“朕這二舅哥,竟還為了一個酒樓跟别人攀比起來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酒樓,是京城第一酒樓尋香來呢。”盛聞借此機會給梅貴妃和廖氏狠狠地上了一劑眼藥。
“兒子瞧着尋香來日進鬥金,比禦膳房看着都熱鬧。”
“你呀。”皇帝道,他輕歎一聲,“一晃這麼多年了,你也快到年紀了。”
“若是你喜歡這個姚姑娘做的魚,朕就做主把她指給你。”
“父皇不可。”盛聞吓了一跳,他娶姚諒?甯直還不得把他做成手撕雞拌面?
“父皇也知道兒子沒什麼别的愛好,就貪這麼一點口腹之欲。”盛聞連忙跪地,“今日有個姑娘做魚做得好,我就要娶她,日後有個烤肉好的我也要娶不成?”
“那我直接娶了趙鴻寶去,豈不是一勞永逸?”
“一勞永逸是這樣用的麼?朕要好好問問顧少師,你的四書五經都是怎麼學的?”皇帝險些被氣笑了。
“不幹顧少師的事啊。”盛聞膝行至皇帝腳邊,“是兒子天性愚鈍,顧少師已經盡力了。”
“朕看你是一點也不愚鈍。”皇帝任由盛聞狗腿地坐到了他腳邊的地上,“你且好好幹,把屈鴻遠這事辦漂亮了,朕許你上朝議事。”
“當真?”盛聞擡頭問道。
“天子一言九鼎,還能有假?”皇帝拍了拍兒子的狗頭,“此時你我是父子而非君臣,你告訴父皇,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盛聞:“說真話嗎?”
“自然。”皇帝道,“你若敢在我面前說謊,我定要叫人狠狠地打爛你的屁股。”
見皇帝改了自稱,盛聞抱着皇帝的大腿道,“父皇聽了可不要生氣。”
“說實話,不是特别高興。”盛聞道,“我起不了那麼早,早上又黑又冷,我害怕。”
五點起床準備上朝,這是人幹事啊?
尤其是現任皇帝非常勤政,常常看折子到淩晨一二點,早上四點又起來了,時不時還得跟後宮妃子們造人,盛聞聽着都覺得腎虛。
幸好大雍朝是五天一次小朝會,十天一次大朝會。不然盛聞都怕自己的老爹在正值壯年的時候猝死了。
“明日朝會朕就派人叫你起來旁聽。”皇帝拍狗兒子腦袋的手掌加了幾分力氣,好像恨不得把盛聞的腦袋拍爛。
“父皇,我還在長身體,一天要睡足五個時辰。”盛聞讨饒道。
“你還長身體?朕看你都快長成個球了!”皇帝道,“朕像你那麼大時,你母後一眼就在你皇祖父的衆多皇子中認準了朕,非卿不嫁。”
“從今往後,你每餐隻能吃以前的半份。”皇帝看着滿臉不情願的兒子,他提了點聲音,“你敢抗旨?”
“兒子遵旨。”盛聞隻好又行了個大禮。
“今夜别走了,你我父子抵足而眠。”皇帝又歎道,“長的真快啊。”
一夜無話。
再說姚諒這邊。
姚諒做了豬肉炖粉條,還沒出鍋的時候就有一群人影在廚房旁邊的窗戶根底下探頭探腦。
姚諒假裝沒看見,招呼了那兩個婦人,端起裝着飯菜的大鍋到了村子中心的空地上。
“開飯了開飯了。”婦人用鏟子邦邦邦地敲着鍋蓋,金屬碰撞的聲音傳出很遠。
從田間地頭和簡陋低矮的房屋中紛紛走出了一群男女老少。
不知是誰家的孩子跑得太快跌倒在了地上,旁邊的人一起扶起他,拍拍他身上的土,叮囑他小心一點。
人們端着自己的飯碗,自覺地讓體弱的老人排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