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獄卒開了鎖,融修文扶着談康盛離去,盛聞才道:“表哥。”
“你可識得此物?”盛聞從袖子裡拿出了那隻玉璧,擱在手裡晃了晃。
“當不得殿下的一句表哥。”肖璧道。
“那就是認識了?”盛聞問,既然不喊表哥表弟,那我們可就談職務了。
“微臣自知,此時不認下此物才是最好的辦法。”肖璧俯身道,“一來殿下手眼通天,不難查出微臣和此物的幹系。”
“二來。”肖璧道,“我同衆兄弟姊妹義結金蘭,是上告過蒼天,下禀過厚土,微臣俯仰無愧于心。”
“肖璧,你這是公然承認,在天子腳下豢養私兵,以圖謀反嗎?”盛聞喝道。
“微臣不敢!”肖璧吓道。
盛聞:“剛剛不是無愧于心嗎?怎麼現在不敢了?”
“謀反之事,微臣絕無此意!”肖璧道,“請殿下明鑒!”
我知道,諒你也不敢。盛聞心道,估計當時都沒考慮過這事吧。
“你也不必過于擔憂,看在太後的面子上,孤自然會保你。”盛聞道,“孤隻需要你從實招來,不可有半句虛言。”
“太後和老安樂公歲數見長,這些年精神愈發不濟了。”盛聞道,“我們做小輩的,更不該讓他們煩心,你說是不是?表哥?”
“殿下說的是。”肖璧垂頭道。
“微臣年少時少不經事,曾隐姓埋名在江湖上和三五好友扮做遊俠,做些自诩行俠仗義的事,因此與餘黍等人結識…”
“殿下明鑒。”肖璧道,“餘黍等人做的是劫富濟貧的好事,并非劫匪啊。”
“放…咳,你繼續。”盛聞道。
孤也很貧的,現在看你就蠻富的,不如就濟一下孤?
“他們本也是各地的流民,若不偷不搶,這些人早就餓死了。”肖璧道。
“微臣和他們不打不相識,回京後将他們暫時藏在昌原山上,也是希望他們能就此安定下來,當真沒有謀反的意思啊!”
我還說那個大聰明土匪把營寨安在京都郊區呢?這不是給京郊大營送業績嗎?
餘黍那姑娘看着沒那麼蠢,果然是肖璧的手筆。
“屈縣令進京時,微臣請餘黍等人将他暫時扣下來,并未想傷他性命。”肖璧道,“是他自己…呃,從村子裡逃了出來。”
“松鶴縣如今到底情況如何了?為何你和談康盛都對此諱莫如深?”盛聞道,“你背後可還有人指使?”
“殿下當真要趟這渾水嗎?”肖璧問道。
“恕微臣直言,殿下已經穩坐太子之位,待…之後,殿下便可問鼎九五至尊。”
肖璧道,“此事背後牽動利益之大之深,恐怕沒有殿下想的那樣簡單,若是殿下被牽扯進去,恐怕…不保啊。”
“孤會死嗎?”盛聞問。
肖璧:“難說。”
“是陛下要殺孤嗎?”盛聞又問。這特麼怎麼像玩海龜湯一樣?
“陛下光明磊落,愛子心切,怎麼會害殿下?”肖璧趕緊道。
“甚好。”盛聞道,“隻要陛下不打算殺孤,孤就沒甚可怕的。”
“殿下…”肖璧正要再勸。
“旁的人想要孤的命,孤也不在意。”盛聞道,“更何況不遭人忌是庸才,孤又不是銀子,自然不是人人都喜歡孤。”
孤不要當銀子,孤當橘子就行了。
“那,請殿下附耳過來。”肖璧道。
盛聞依言,靠了過去。
肖璧輕聲道,“陳州之災,乃是人禍,并非全是天災。”
——
盛聞和肖璧聊了幾個時辰,不免心思沉重,才回了東宮,金華便報來談康盛還等着他。
“太醫來過了嗎?”盛聞問道。
“來過了。”金華答道,“說是,憂思傷肺,這兩日在獄中再染了些寒氣,濕寒入骨,便開始咯血了。”
“替孤轉告太醫院,一切都按最好的辦法來治,不用心疼銀子。”盛聞道,“孤先去見談侍郎,你們不必跟着。”
“是。”金華将一件披風系在盛聞肩上,“也請殿下多多愛護自己。”
“夜深天冷,談侍郎怎麼還不歇息?”
一盞孤燈如豆,見談康盛身形單薄,獨自翻着一本書,盛聞不免強撐着扯出一個笑來。
“微臣有一事要懇求殿下。”談康盛合上手中的書,跪在地上道。
“你先起來。”盛聞用力托住他的臂膀,“如今你身上有病,不要動不動就跪,孤免你的禮。”
“微臣自知,接下來所說,對殿下是強人所難。”談康盛執意跪在地上道,“微臣身無長物,除了以禮侍奉殿下之外,實在沒有其餘可以奉上的事物了。”
“孤應該做的事,孤自然會做。”盛聞意有所指。
但如果是不該做的,我就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