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了人手,太子殿下手起刀落,合并之前刺殺他留下的活口,一口氣砍了不少人的腦袋。
下令将這些人斬首時,盛聞親自去了刑場監斬。
他的身子還沒好全,在這夏末秋初還圍着厚衣服。
甯直在和老天爺搶時間,整日在堤壩上住着,這兩日細雨綿綿,正好趕工,故而是姚諒陪着盛聞。
“殿下的身子還沒大好,刑場血腥,恐怕沖撞了殿下。”姚諒舉着傘,站在盛聞身後半步。
“我不怕。”盛聞道,“我來這裡,是為了提醒自己,日後千萬不能變成他們的樣子。”
千萬不能被封建統治階級的享樂麻痹了自己,決不能做權力的奴隸。
否則他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姚姑娘,為什麼你不害怕殺人?”盛聞問道,“你會不會害怕死?”
“我雖沒殺過人,但我殺過豬。”姚諒回答,“我聽人說,豬的内髒和人其實是差不多的。”
“頭一次殺豬時,我的技藝尚且不夠純熟,沒有一刀斃命,那頭豬疼得亂竄,險些把我撞死了。”姚諒回憶着。
“再殺豬時,我就學會要快準狠,既是讓它少痛苦,也是讓我少痛苦。”
“受教了。”盛聞真心實意地道。
姚諒想借着殺豬告訴他的,對人對事要快、準、狠,一刀斃命,把事情拖下去,優柔寡斷,不僅讓敵手痛苦,更讓自己痛苦。
最重要的,是讓百姓痛苦。
姚諒是多少次午夜夢回,在冰冷的深宮中明悟了這樣一個道理?
“午時已到——”
“斬!”
劊子手往大刀上噴出一口烈酒,手起刀落,人頭滾滾落地,圍觀的百姓轟然叫好,竟無一人害怕哭泣。
“百姓苦貪官污吏久矣。”姚諒道,“殿下不必自責。”
“啊。”盛聞道,“我沒有自責。”
盛聞忍着喉頭翻湧的惡心,轉身離開了。他有些驚訝于人類的适應性,這次他竟然把嘔吐的欲望給忍耐下來了。
盛聞想,自己大概是不會忘記這一天的。
這些人是他所殺。
不教而誅謂之虐,事先沒有教化,一旦犯罪就進行重罰或直接誅殺,叫做虐。
這是盛聞作為大雍太子和他殼子裡那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必須要背負的罪業。
官場上太子殘暴之名越傳越遠,但在陳州民間,不少人都在默默祈求上天,不要讓太子離開。
盛聞确實沒有自責,或者說,他沒有時間自責。
官員有催促生産耕種之責,這是廖建柏和謝鼎的活。
盛聞隻說自己會不定期前往陳州全境檢查,要是發現哪塊地還沒種上糧食…
呵呵,勿謂言之不預也。
廖建柏表面也服氣了,老老實實地将官府的種子和農具分給災民,又規定今年十稅一,吸引災民重回故地。
廖建柏現在成天繞着太子走,極其恐慌和盛聞碰面。
誰不知道太子把自己的私庫都變賣了,供堤壩上那群貧民吃喝嚼用,冒着雨幹活更費體力,糧食像流水一樣地沒,太子還要給這些貧民吃肉!
吃肉啊!
陳州官員起先隻是覺得太子還有孩子心性,誰不滿足他的心願他就又哭又鬧,非得達成目的不可。
直到太子手裡的銀子花完了,這家夥辦了個什麼慈善拍賣會,強迫大家買他手裡的破銅爛鐵…
呸,是禦賜之物。
花了大價錢買到了還不能用,隻能高高供起來,免得多年後來一個偷盜禦物的罪名。
不買還不行。
你要是不買,太子就跑你們家住着去,時不時說一句“大人你怎麼有十八房小妾?比孤還多?怎麼養的?”“大人我聽貴公子說他吃一個雞蛋扔一個啊?”
“大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這哪是孩子啊。這是個活生生的流氓啊。
陳州官場快被太子搞神經衰弱了,有幾個在京城混過的官員隐隐約約從太子身上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
衛家二爺衛屏,京城那位有名的混世魔王。
外甥肖舅,誠不欺我。
太子為什麼像衛家二爺啊!
衛家大爺衛垣高風亮節,衛家三小姐衛皇後賢良淑德,仁名遠揚,陛下更是英明神武。
像哪個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