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飲過九盞,皇帝便要起駕回宮。
屬于太子的位置一直空空蕩蕩,皇帝最後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座位,樂茂德接到這個動作的隐藏含義,一甩拂塵,正要開口。
“太子觐見——”
乾清宮口忽然傳來宮人層層疊疊的通傳之聲,聽到這聲音的衆人都不由得坐直了些。
“太子觐見——”
皇帝擡手,樂茂德高聲應道,“傳太子觐見。”
“兒臣來遲了。”一人出現自乾清宮門前,“兒臣給父皇請安了。”
“祝父皇您老人家壽比南山松不老,福如東海水長流。”
“願您老人家福壽雙全,歲歲今朝樂無憂!”
皇帝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喜意,他笑罵道,“混賬。”
“你父皇今年還不到不惑之年,你是從哪位老壽星過八十大壽的壽禮上抄得這些渾話?”
“字字句句出于兒臣真心,并無半句虛言啊。”盛聞道。
太子無事,為何遲遲不進殿來?逆着光,衆臣才看清太子竟是坐在一張帶輪子的怪椅子上出現在乾清宮門前的。
他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由得埋怨起手底下人和那些同夥了。
太子若是死了就罷了,就算是從前的白月光朱砂痣,日子久了也就變成飯粘子蚊子血了,總還是要選新的儲君的。
自古以來還沒有不良于行的皇子登上帝位的,隻是這太子之位怎麼廢什麼時候廢…
勢必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啊。
再觀陛下神色,對太子的腿傷問也不問,是覺得已經壓根不值得挂懷,還是早已确信太子不會出事呢?
“快把孤的壽禮拿給父皇。”盛聞擡手道。
站在他身後的少年喏了一聲,兩手舉着一個半米來高的木盒子,跨過乾清宮高高的門檻。
“此物乃是太子殿下親手所制,焦糖玫瑰荔枝紅絲絨蛋糕,請陛下品嘗。”
宣德侯擡起袖子偷偷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這是那個他送去東宮的次子裴鈞。
隻是這是什麼糕?為何名字如此之長?焦糖玫瑰是一種花?紅絲絨是一種布料?
站在盛聞身後的姚諒微不可查地動了動嘴唇,“我早說了,這名字太長了,很奇怪。”
“你懂什麼?”盛聞同樣用氣音回複道,“□□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和珍珠奶茶你喝哪個?”
“珍珠奶茶。”姚諒道,“前面的那個沒聽清。”
兩人在門檻外坐得尴尬,盛聞帶着三分不羁四分高冷的笑,“來人啊,把孤搬進去。”
這些人都沒長眼睛嗎?看不到孤和父皇隔着十好幾米的宴會大廳通過吼在談話嗎?
姚諒氣沉丹田,連輪椅一起搬起盛聞,他還沒回過神,姚諒已經推着他往前走了。
下馬威,絕對是下馬威。衆臣驚恐地捂嘴,太子身邊的一個侍女都竟有如此神力,難怪他們的謀劃都落了空。
姚諒表示,盛聞和輪椅加一起還沒有她家養的仔豬沉,這不算什麼。
樂茂德協助裴鈞将蛋糕搬上了禦案之上。
打開食盒,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盛聞所做的,正是現代人結婚過壽最喜歡做的那種多層蛋糕。
他特意用紅曲粉和甜菜根的汁水染紅了奶油,生怕覺得這個古代老父親覺得白色的蛋糕不吉利。
其上又用做姜餅人的法子,插上做成抽象的壽星公仙鶴仙鹿模樣的餅幹,餅幹上刷一層蛋液,看起來金黃酥脆。
在上下左右用淡黃色的奶油寫了各種各樣的吉祥話,四五層的蛋糕高高疊起來有快半米高,這節節高的意象,大約是很符合皇帝審美的。
樂茂德無師自通了這種高層蛋糕的切法,端了一塊給皇帝品嘗後,皇帝陛下終于屈尊降貴地給了一句誇贊,“不錯。”
“好了,既然腿傷了就不必在這裡久留了。”皇帝擦了擦嘴,他和時下大多數的男子一樣,留了些小胡子,這一吃就在胡子上沾了些奶油。
其餘大臣也不敢久久直視皇帝,以免被加上一個意圖行刺的罪名,隻有盛聞在努力憋笑。
“你舟車勞頓一路也累了,回你的東宮去歇息吧。”皇帝道,“晚間再來赴家宴。”
“兒臣遵旨。”盛聞拱手道。
裴鈞和姚諒行禮告退,前者無視了平陽侯拼命擠的眼神,抓着盛聞的輪椅一陣猛推,肉眼都快看見地上冒出火星子來了。
“慢點…咳,孤要吐了。”出了乾清宮一段距離,盛聞兩手抓着輪椅的扶手叫道,“也别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