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鄒永昌求助地看向皇帝,“陛下,此等奇淫技巧,安能亂國法啊!”
“住嘴!”盛聞大罵道,“你敢說孤作奇技奇器以疑衆,孤看你是行僞而堅,言僞而辨,學非而博,順非而澤以疑衆,當殺之!”
這二句均出自于過于禮記王制篇。
以奇異之器蠱惑民心的人,該殺。
行為虛僞又頑冥不化的,言辭虛僞卻巧言令色,言辭荒謬而冠冕堂皇的,也該殺!
“下一位!”鄒永昌閉口不言,盛聞翻開他的小奏章,“禦史大夫施功施大人?”
衆臣見那小小的一方冊子,好像看閻王點卯的生死簿。
“陛下有旨,命令拆除新商街附近阻隔坊市的圍牆,施功施大人的家眷為何故意侵吞地産,令十數戶百姓流離失所?”甯直朗聲問道。
見到鄒永昌和聞人旗的下場,施功自知太子既然将這些事拿了出來,必然是有了證據。
“陛下明鑒!”因此他不遮不掩,自袖中取出一張地契,雙手将其高舉過頂,“朱雀大街二十四鋪連坊,乃是常安三年高祖皇帝禦筆親批,臣之外祖當年随駕于晉陽起兵,方得此殊榮!”
“好個祖制!”盛聞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狠敲了兩下,“私錢之事隻是搬出孤的父皇,如今再搬出孤的皇祖父,再說下去你們是不是要扯到盤古開天辟地,女娲補天了!”
“打了兒子來了老子,你們是真牛…”牛逼啊。盛聞道,“好,既然施大人和孤說祖制,孤就和你說祖制!”
“成王定鼎洛邑時,曰面朝後市,左祖右竈,孤請問,這個市是何意?”盛聞問道,“難道周公制禮作樂時便預知千年後我大雍的百業之盛?”
“殿下不必提古人之事,今時不同往日。”施功道,“往事誠已矣,道存猶可追,想來殿下也是認為,今必勝古。”
“弘毅七年父皇讀孟子,教導孤民為邦本,弘毅十年讀左傳,又雲通商惠工乃強國之基。”盛聞道,“弘毅元年以來西域胡商年貢絹帛三十萬匹,律文又明載'諸非州縣不得置市',若是循了祖制,施大人不如把身上這件官服脫下來吧。”
“殿下你!”半大老頭施功滿面羞紅。
“施大人既然一定要遵守舊制。”盛聞道,“可知常安四年,高祖可是親批了五品以上不得入市啊,而施大人的外祖父當年身為開府儀同三司,卻在西市私設邸店?”
“施大人。”盛聞抿唇而笑,“您可真讓孤難辦。”
“這玉玺之上的受命于天,莫非是要子孫固守陳規,讓京都變成第二個八百裡秦川無人煙的廢都?”盛聞道,“孤早就已經想說,破除坊市,擴建朱雀大街,并非是出自于私怨。”
“孤試問滿朝文武,誰敢說父皇的旨意不如舊制?”
“還有誰?孤就問問還有誰?”盛聞又翻他的小奏章,“沒有人舉手孤可點名了?”
“戶部餘經略餘大人,可否解釋解釋,您和您夫人在新商街之上,放高利貸之事啊?”
“微臣不知。”餘經略道,“微臣囊中羞澀,隻能靠借貸給他人稍稍得一些利錢補貼家用,所放利錢乃是根據九章算術之衰分法所訂,并無逾矩。”
所謂衰分法,九章算數中有一題可以解釋:今有牛馬羊和小牛馬羊吃了别人的莊稼苗,莊稼的主人要求家畜的主人賠償粟共五鬥,且每頭家畜需賠償的粟是前一頭的一半。
即一個和為五的等比數列。
“哦,既然如此。”盛聞看向正在裝鹌鹑的戶部尚書鄒永昌,“鄒大人,您是餘大人的上官,請您來算一下,若是您借了孤十貫錢,月息三成,半年之後應該還給孤多少啊?”
鄒永昌無奈,他心算片刻,答道,“二十八貫。”
“當真?”盛聞确認道。
“當真。”鄒永昌點頭。
“孤怎麼瞧着,餘大人的答案,好像不一樣呢?”盛聞的眼神流轉在滿頭大汗的餘經略身上,他展顔一笑,“四十八點二七貫,孤說的對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