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的。”陸嘯林的聲音藏在衣服裡顯得悶悶的，停頓了幾秒，繼續說道：“不後悔。”

陸嘯林說話間呼出的熱氣透過單薄的裡衣直抵皮膚，燙得沈淼一激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哦。”

他仿佛也被這陸嘯林莫名其妙的行為傳染了，一雙手擡起又放下，最後鬼使神差地落在陸嘯林的後腦處，主動将他徹底擁入懷中。

次日清晨，一家人簡單用過了早飯，陸嘯林便準備動身前往府城。

沈淼拿出錢匣子時手微微一頓，下意識朝陸嘯林瞥了一眼。

兩人對視一眼，又十分默契地移開視線，都沒有提及昨晚對方有些莫名其妙的行為。

沈淼定了定心神，将錢匣子裡的銀錢拿出一半裝進陸嘯林随身攜帶的荷包裡：“喏，這些你拿着。”

“好。”

沈淼想了想，又把另一半銀子也塞進去，不放心地說：“還是都帶上吧。”

他不想陸嘯林在外人面前露出任何窘迫的神情。

在沈淼強勢要求下，陸嘯林隻好将“全部家當”揣進懷裡。

這次小夫郎和崽崽不去，他也就沒有去沈二嬸家借牛車，将昨日獵到的野兔用鐵鈎挂在扁擔上，斜挑着就出了門。

陸嘯林腳程快，不到一個時辰就來到府城。在北區市集的一處空閑角落停下，将野兔擺在地上就大聲吆喝起來，不一會兒就有人圍上前來詢問價格。

近日的市集比往常要更加熱鬧，十裡八鄉的人們紛紛趕來此處采購年貨。臨近年關，衆人倒也舍得買些新鮮貨，打打牙祭，犒勞一下辛苦勞作了一年的自己和家人。

沒多久，陸嘯林手裡的野兔就被一位客官用二兩銀子買走了。賣完後，陸嘯林也不再逗留，扛着扁擔便向鹹福居走去。

陸嘯林走進來時，秦掌櫃正低着頭在櫃台忙活，直到他感覺上方突然籠罩下一層陰影，才從賬簿上擡起頭。

秦掌櫃見他兩手空空，又向門口望了望，也沒有見到牛車，似乎并不像來賣野味的，便問道：“你怎麼來了？有事找我？”

陸嘯林點點頭，開門見山地說道：“秦掌櫃，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秦掌櫃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的神情，他認識陸嘯林多年，雖說兩人是主顧關系，但陸嘯林的性子他也了解幾分，這是個輕易從不開口求人的主，今日倒是稀奇了。

秦掌櫃放下手中的毛筆，走出櫃台，笑道：“什麼事，你說。”

陸嘯林直言道：“我想買些新鮮水果，不知您這裡有沒有？”

秦掌櫃聞言越加好奇：“水果？你買這個做什麼？”語氣頓了頓，繼續說道：“别嫌我說話難聽，這玩意兒普通人家可吃不起。”

陸嘯林倒沒有感覺被冒犯，臉色一如往常，淡淡地說道：“嗯，我知道。我家人身體不好，想買些給他們吃。”

秦掌櫃想起上次跟陸嘯林一起來的那個清秀瘦弱的小夫郎和粉雕玉琢的崽崽，打趣道：“嘿！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是個會疼人的！”然而話音一轉，“不過，你來晚了。我本來是準備了些時令水果，可剛剛都送到新縣丞府上了。”

陸嘯林眨了下眼睛，狀似疑惑道：“新縣丞？”

秦掌櫃拍了下腦門，恍然大悟道：“噢，你常年在山裡貓着，還不知道呢吧？原來那個趙縣丞犯了事，如今被下獄了。這不，州府又派來一位新縣丞，前兩日剛到任。”

見周圍無人關注這邊，秦掌櫃伸手擋在嘴邊，壓低聲音對陸嘯林吐槽道：“要我說，趙縣丞早就該被抓了，官場的風氣就是他帶頭搞壞的。自從他上任之後，我們這些做生意的每年都要給那些官老爺們送些節禮，否則出不了幾個月就有縣衙的人上門找事兒了。”

兩人正說着話，突然從外面跑進來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漢子，湊到秦掌櫃耳邊悄聲說了幾句，然後扶着桌子氣喘籲籲地說道：“秦掌櫃！你快去後院看看吧！送回來了，都給送回來了！”

“什麼！”秦掌櫃面上一驚，顧不上陸嘯林還在一旁，連忙快步向後院走去。

管家模樣的中年漢子也連忙跟了上去。

陸嘯林見秦掌櫃有要事在身，便也欲轉身離開。剛走到門口，突然想起剛才管家的話語，腳步一頓，沉思一會兒，又折返回來，在一張空閑的桌旁坐了下來。

半個時辰後，秦掌櫃獨自一人回到大堂，臉上神情複雜，似喜又似憂。

“秦掌櫃。”陸嘯林站起身，輕聲叫住他。

秦掌櫃聽到聲音轉過頭，微微一怔：“咦？你還沒走？”然後迅速反應過來，挑起眉，伸出手指隔空點了點陸嘯林，笑罵道：“你小子反應還真快！别說，這回還真讓你趕上了。”

陸嘯林眼睛一亮，期待地看向秦掌櫃。。

秦掌櫃是個爽快人，也不藏着掖着，痛快道：“剛剛去新縣丞府上的夥計們回來了，這位新縣丞居然把我送去的禮品全部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我叫人去打聽了一番，整個府城各大店家送去的禮品居然一份都沒收。”

繼而朝着陸嘯林擺擺手：“那兩盒水果你若想要，便拿去吧。”

陸嘯林連忙抱拳感謝道：“那便多謝秦掌櫃了。”說罷，便從懷裡掏出小夫郎塞給自己的銀錢遞給秦掌櫃。

秦掌櫃也不跟他客氣，拿了八兩銀子，将剩餘的銀錢退回去說：“我收回個本錢就行了。”

陸嘯林趕緊謝過，見秦掌櫃眉宇間仍有愁意，便多嘴問了一句：“新縣丞廉潔無私，這是好事啊，怎麼看您的樣子仿佛仍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