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梁檐還在心理中心加班。10月是心理普查工作月,全校學生都要在線上填寫心理問卷。
每年這時候校論壇都有帖子抱怨這些心理測試題居然有上百題,真傻逼。
梁檐前期挨個聯系院系跟進填寫進度,和各家的學生會成員邊鬥智鬥勇邊扯皮推進;現在是超級麻煩的後台數據處理,整個人頭皮都有些炸。
“我親愛的陳黎大人,”梁檐崩潰,“你就不能和學校要點錢把這個該死的破系統升升級搞得聰明一點嗎?這和我對着紙頭手動一個個錄入還有什麼差别?”
陳黎坐在對面同樣忙到頭都不擡:“死心吧,為了給系統上人臉識别防止冒名頂替作弊,我們中心的經費都預支到明年了,現在就是一個大寫的窮字。”
梁檐此時充分理解了宋過白咖啡當水喝的惡習,要總這麼熬,任誰都吃不消。
全校的問卷數據正從系統以幾十kb的姥姥速度下載到本地,梁檐幹脆挪到辦公室角落的懶人沙發前,噗嗤一聲整個人砸陷進去。
中心設在最高層樓的好處是,從這裡連窗外的月亮都看得更清楚。今天不是滿月,但能見度很好夜空透徹。梁檐呆呆躺着,猜想現在月光下的建築系老樓肯定别有一番韻味。
有個人此刻大概仍在那裡,在窗邊挑燈夜戰。
梁檐閉上眼,少傾猛然起身,直直奔向電腦。
“怎麼了?”陳黎吓了一跳。
梁檐問:“前幾年心理普查的結果還留着嗎?”
陳黎愣怔:“....當然啊,去年還是你處理的數據,就在D盤,我都沒删。”
梁檐埋頭找數據表:“一般來說,如果測試分數低于警戒線的,我們都會訪談和跟蹤對吧?可是如果,某些人的分數很高呢?”
陳黎疑惑道:“越高當然心理狀态越穩定越健康啊,怎麼了?”
“有沒有可能答題的人會故意做高分數?”
她搖頭:“你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我在問卷設計裡埋了很多邏輯互證,如果不是真實想法,很容易同一道題前後給的選擇不一緻被系統判無效,這種都會被打回頭讓學生重做的,”
“——畢竟上百道題,誰還清楚記得上一次這題出現時選的是什麼。”
梁檐不說話了。
因為他查到了去年宋過白研一入學時的心理測評分數。
100。
滿分。
毫無破綻...嗎。梁檐眼眸一暗。
如果不是自己的能力出了問題....那奧斯卡可能欠宋過白一張影帝年卡。
“叮咚”,系統提示數據下載完畢。
他立即點開今年的分數表,搜索“宋過白”——
還是100。
“黎姐,你覺得一個演員,需要怎樣才能演技好到連看戲的人都忘了他本來是誰?”
“那他自己首先就得入戲深呗,不是有那種戲已經cut了,結果人情緒還沒走出來蹲角落哭的娛樂圈花邊新聞麼?”
陳黎說得對。
搞不好,某些演員自己都忘了這是在演戲。
結果假的角兒最終替了真的。
時間已經不早,但他突然無比想見他。
陳黎眼見梁檐點了關機,當場急了眼:“喂喂?這會兒可不興把我丢這兒獨自戰鬥啊梁檐?”
“周尹東剛發消息說病了,我去給他買藥。放心吧,明天不睡覺都給你搞完。”
·
老樓在夜風中靜靜伫立,月光如一層細鹽覆在青磚紅瓦上,氤氲朦胧。
這個校園的僻靜角落,此時各處仍有綽綽燈光和人影。
真不愧是牛馬标杆專業。
宋過白果然,透過窗戶看去,他手上正調整一個挺可愛的比例模型。
“啪”,梁檐把一拎袋喝的擱在窗沿,宋過白聽到聲音扭頭,對窗外呆毛有點亂的腦袋笑出聲:“誰這麼拼命,這麼晚還送外賣?”
“外賣員覺得應該科學熬夜,所以半路擅自換了蔬菜汁和牛奶,務必查收好評。”
宋過白也不客氣,招呼雎小山和一個師弟拿去分給同伴。雎小山對梁檐的印象挺好:“我們明天pre完就告一段落啦,你的賄賂也可以歇歇了,後面過白移交給你奴役去,你是不知道,你每次慰問完,他都會被我們師門的飛醋淹死~”
“我的賄賂不是向來見者有份?況且我又不是美女,這醋你們是怎麼大劈叉吃上的?”梁檐覺得好笑。
師弟插嘴:“我們搞設計熱愛的是美,性别不是問題,隻要長得好看,不論邏輯,誰醋都吃!”
梁檐哈哈大笑,宋過白表情僵了一瞬,趕緊擺手道:“這群人被折磨成啥狀況你也看到了,等解放後我們收拾好了,正式邀請你來參觀。”
“好嘞,那你們忙着,我先撤了?”大老遠跑這一趟,雖說什麼問題也沒問,什麼疑惑都沒解決,但心裡莫名其妙松快不少。
還是那師弟說得在理,長得好看,有時候邏輯也可以往後稍稍嘛。
“等等,”頭頂忽然一隻手落下,輕輕順了把他被風吹亂的頭發,梁檐愣住了,宋過白則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呃,總之....替大家謝了,你送的喝的。還有....樹林裡沒燈,回去注意安全。”
“嗯。”
等少年的背影徹底消失,宋過白才轉過身,迎面撞上師弟不懷好意的笑:“師兄這是,撸貓撸開心了?”
“嗯?哪兒來的貓?”雎小山不明所以,“諸位,熬夜熬傻了?”
宋過白淡淡道:“呵,一米八的狗能好撸?”他穩着步子挪回工作台,沒聽見師弟朝雎小山咬耳朵:“你看,我說的貓,他回是狗。”
雎小山:“嗯,确實熬傻了。”
兩人都沒在意的地方,宋過白偷偷撚了撚指尖。
明明看起來刺猬般張牙舞爪的頭發,摸起來居然意外的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