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淵偷偷松了口氣,上前一步繼續道:“就憑你?宋過白,我當時好言相勸你沒聽進去是吧?你一個斷袖在U大關起門愛怎麼折騰都算了,今天怎麼着?親自跑出來替母校替院裡丢人?”
陳哲喜急得團團轉:“袁哥快别罵了别罵了....”你上次忙着和梁檐大家,沒和這位正面對上不知道,這人看起來白白淨淨,打起架來十足是個狠人。
李銘也跟着譏笑道:“哈哈,那哥們今天不在啊?虧我準備好久就打算今天一雪前恥呢,他這是惹到别的鐵闆被揍進醫院了還是另有新歡不要你了?就那張臉,啧啧,你也挺難得,平時肯定少不了女生往上倒貼....”
下一秒,宋過白已經閃現在李銘眼前,沖對方下巴颏就是一記上勾拳。
“嗷嗚——”宋過白用力不大沒下狠手,唯獨瞅準對方話講一半的當口,讓李銘差點兒把自個舌頭齊齊咬斷。
袁淵見宋過白終于沒忍住先動了手,心下一喜,喊道:“弟兄們,他敢在這欺負咱自己人,不要慫一起上!”
袖子才撸到一半,忽然脖頸一窒,不知哪冒出來的手臂直接扣住他喉嚨,想說的話全被憋到了半道。
周尹東的臉從袁淵背後幽幽出現,其喜慶比起袁淵有過之無不及:“嘿嘿本吃瓜群衆終于逮到個新鮮瓜!小宋老師這就是之前挑釁的傻逼嘛?你别動手放着我來我下手重!”
東子此時滿心得償所願的無限感慨,說這話手上壓根沒收力道,眼見着袁淵白眼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翻,一旁李銘想沖上來幫忙,周尹東直接踹倒袁淵,提溜着他脖子當擋箭牌就往上送,逼得周圍一圈人堪堪不敢下手。
宋過白:“....他快被你勒死了。”
周尹東:“死不了,檐哥說了,沒吐舌頭之前就得往死裡勒,吐了舌頭之後掐住舌根往外拽。”
宋過白:“....”
據說你倆高中是校霸,看來沒吹牛。
場面正僵持着,方凜施施然撥開人群走到中央,舉起手機把剛才挑釁的對話錄音用最大音量從頭到尾播放了一遍。
“反正我們上場靠後,不介意現在就把這份證據就交給組委會定奪,不如你們也别比了,大家先一起走一趟?”
袁淵一夥人頓時偃旗息鼓,正巧王老師和對方的指導老師勾肩搭背地走來,看見眼前的場景也是一愣:“怎麼了這是?快比賽了還有力氣打架呢?周尹東快把人放了沒看氣兒都接不上了?”
兩個帶隊老師問清原委,各自一番教育之後鳥獸散,臨了袁淵惡狠狠剜了宋過白一眼,意思很明顯,這事還沒完。
周尹東氣不過,掏出手機就想向梁檐打小報告,宋過白按住他:“别和他講。他有他的事,這裡的事我能解決,現在我們隻管專心比賽。”
嘴上說得理智,心裡卻隐隐有些苦澀。
袁淵他們的話雖然混賬,但也無意刺痛到一些宋過白不願觸碰的點。
毫無疑問,梁檐是個很好的人,但沉溺于他的好的同時,恐懼總在宋過白的潛意識中相伴相生。
在這樣一段“好”到不真實的盡頭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當被撿回家的野貓在樂不思蜀中被重新抛棄,還能像之前那樣在野外堅韌地活下去嗎?
每每深夜這些文号浮出水面,宋過白總會縮進被子當一隻鴕鳥。
“過白?過白?怎麼了?”
宋過白擡頭,居然看到宋清就在面前,神色擔憂。
“咦?媽?你怎麼?”
“我剛巧出差路過....不,其實是小梁給了我決賽的門票,”宋清頓了頓,決定接受梁檐對自己的建議,“我實在想看你站在台上的樣子,就拜托了他,你别生他的氣啊,是我不讓他告訴你的。”
宋過白眨眨眼,很神奇地,剛才他從别人口中聽見梁檐,瞬間火冒三丈失了分寸,這會兒又聽見宋清提起他,情緒反而莫名和緩不少。
他朝宋清搖搖頭:“我不會生氣,隻是你來就來,怎麼還摸到後台來了?”
宋清笑笑:“我就是想提前看看給你買的衣服合不合身。”她伸手為宋過白整理胸前剛弄亂的領巾,邊說:“你平時幾乎不穿西裝,偶爾看到一次,我才突然發覺,你已經是個大人了,可以自己去面對很多風雨和挑戰了。”
那天宋清突然造訪梁檐,隻是想就準備比賽服裝的事問問意見,沒成想搞出茶室裡的尴尬四人行。
好在後來她拉着宋過白提前逃走一通逛街購物,順便向兒子主動交底,兩人現下再見面少了許多尴尬和别扭。
宋清那天說了很多梁檐背着他為自己做的事,宋過白心下明白,宋清這麼坦誠,也是因為彼此心結打開,在他和宋清之間,往後已經無須再有個梁檐斡旋其中。
而他對那人的依賴和感動,似乎總是比那人遲到半拍。
“過白,你是在緊張嗎?”宋清看宋過白愣怔出神,問道。
宋過白沉默良久,如實說:“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擔得起那人托付給自己的期望。
——我也不知道完全離開他,自己還能不能做到最好。
舞台上,主持人已經完成開場白和評委介紹,第一支隊伍上場開始項目展示。
音響聲響徹後台,後台的人們像回歸活水的魚開始奔忙運轉。宋清張張嘴,最終還是一狠心把宋過白往場外拉去。
隔音門把緊張的比賽氛圍牢牢鎖在場内,宋清拉着宋過白在門外僻靜處站定,斟酌道:“之前我們逛街的時候,我說了很多...卻唯獨沒有告訴你,小梁為了說服我,其實和我做了一個約定。”
宋過白靜靜聽着,看不出情緒。
“最開始,我其實很不想接受小梁的提議,畢竟你才是我兒子,無論我們關系如何差,他也隻是一個外人。”宋清苦笑了一下,接着說,“但随着我們交談深入,我逐漸發現,我其實....并沒有他了解你。”
“小梁确實是個好孩子,但你們都還太小,各方面的經驗都有很多不足,我知道他很喜歡你,也知道你被他吸引。”
“但我作為母親,不能允許有人借着救贖的名義把你拉出坑後,再以此為借口圈住你——即便我相信他對你的喜歡是純粹的,但感情這種東西天生伴随着獨占欲和控制欲,而且往往更加可怕,所以我很擔心你會因為他陷進更大的痛苦。”
宋過白看向宋清,他從來沒想到宋清會想到這一層,甚至直接和他言明自己的擔心。
梁檐不是從沒有展現出攻擊性和占有欲,但他不得不說,這是他安全感的來源,危險的期待,會醞釀隐秘的上瘾。
但宋清為什麼要這個時候說這些?
“所以你和梁檐之間....關于我,究竟做了什麼約定?”
宋清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表情無奈而溫柔:“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顧慮,所以主動提出要和我做一個約定,我也是事後才反應過來,我作為你媽所擔心的,其實早就被他看穿了。”
會場外陽光安靜燦爛,宋過白下意識眯起眼。
金色恍惚間,他仿佛真的看見梁檐站在宋清面前,笑容坦蕩明亮。
“宋阿姨,我可沒有那麼大能耐去救贖誰,一個人真正的救贖者隻能是他自己。我從沒狂妄到覺得自己能救學長,我所能做的,隻有站在他身旁,接住他每一次看向我的目光。”
“阿姨,和我打個賭吧,我會讓你看到他逐漸找回以前的自己,甚至更強大——即便以後他離開我也是一樣。在此之前,你可以随時考察我。”
“我相信他可以做到,就在眼下即将拉開的舞台。請你也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