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境,已經不是丁舟能處理的了。他自然不是去籌錢,而是一溜煙兒跑到了府衙。
此刻,魏鴻正在與一家老小用着晚飯,一天中最為輕松的時刻,卻聽管家來報,丁舟頗為狼狽地登門。
丁舟進入書房時,魏鴻與魏夫人都在上首坐着。
魏夫人看到丁舟的樣子就眼眶發熱:“這是誰欺負了你?”
魏鴻讓他坐,很冷靜地聽完了丁舟的叙述,包括芙昭如何如何嚣張,如何如何獅子大開口。
丁舟原本是想多多拱火的,但說完後,他很驚奇地發現,他竟是沒有添油加醋半分。可見他此番有多憋屈,對方有多跋扈!
魏夫人直抹眼淚:“我魏家就這一根獨苗,居然險些被人殘害。”
“夫人莫急。”魏鴻柔聲安慰,他畢竟是曆經兩朝還升了高官的人,思考了片刻後問,“華九思拿的人?”
丁舟道:“是金吾衛的徐佥事出的手。”
魏鴻的手指輕輕敲擊案幾,又問:“昭記東家帶的護衛确實有刀,你看清了?”
“寒芒陣陣,甚是駭人啊!”
魏鴻皺眉:“帶刀護衛……非皇室、公候和重臣而不得有,難道是長安侯給的?”
他忍不住起身踱步,“金吾衛親自拿人,徐佥事是長安侯之女,定然與長安侯有關,但非親非故,長安侯怎麼會冒險委派帶刀護衛呢?”
丁舟聞言,喪着一張臉:“長安侯簡在帝心,咱是不是惹不起?”
自然是不能正面沖突,但十六樓日進鬥金,魏鴻還想再進一步,怎麼能輕易舍了?
他擺擺手:“你去準備姬初夏的身契,再備上百兩紋銀。”
說罷,他高聲道,“師爺,去請華知縣。”
丁舟舍不得:“姬初夏定在那書院裡,咱真的不搜嗎?”
“蠢貨!”魏鴻沒忍住罵道,“她敢這般混不吝,定然有偌大的後台,若真的在書院搜到個樂妓,她再反咬一口,你要阖家陪着你一起死嗎?”
魏夫人拉住魏鴻的手:“舟兒還能不聽你的?别動不動就罵,他還是個孩子。”
魏鴻看着三十好幾、大腹便便的“孩子”,無奈地閉目養神。
師爺動作很快,華九思聽到府台有召,早就穿戴齊整,沒有耽擱,嘴角含笑地進了府衙,在偏廳見到了頂頭上司。
魏鴻選偏廳就是想擺個下馬威,沒想到華九思恍若未查,隻一味的行禮和沉默。
魏鴻冷笑一聲:“華縣尊好大的譜兒,府衙和縣衙這般近,也不見你前來拜見,還需要本府三催四請?”
“冤枉啊冤枉。”華九思拱手,“下官一得到您的召令,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來,真不知先前還有人相召。”
說着,他以拳擊掌,十分憤慨的模樣,“無恥小人,居然敢對府台大人陽奉陰違!若下官知曉是誰,定要他嘗嘗苦頭!”
“罷了!”魏鴻咬牙,“十六樓在你的治下,你說該怎麼辦?”
華九思一臉茫然的模樣:“辦了啊,下官雖然沒來得及拜見您,但早知民間傳言,府台大人愛民如子,于是将那私闖書院的爪牙打了三十大闆,徒一年!”
魏鴻憋了一口老血,一拍案幾,怒道:“你就是這麼辦案的!”
華九思歎了口氣:“下官也甚是愧疚,人證物證俱在,還有金吾衛佥事在堂,若不是要顧及您的面子,自不可這般輕判。您召下官前來,莫非也覺得下官判的輕了?”
他頗為激動地作揖道,“您愛惜羽毛,廉潔愛民,真是下官的榜樣!”
“行了!别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
“下官不敢。”
魏鴻不想再與華九思做口舌之争,他給丁舟使了個眼色,丁舟端上托盤,上面放着一紙文書和兩排銀錠子。
魏鴻道:“你與昭記東家出入同車,毫不避諱,想必這點小事可以辦成吧?”
華九思毫不猶豫地接過托盤。
魏鴻這才氣順了,剛想勉勵幾句,就聽華九思略微不好意思地道:“若能有幸與她結為連理,下官定然夫綱不振。但為了上官,定勉力一試!”
夫,夫綱不振?
魏鴻不可思議地看向丁舟,見丁舟也是一臉匪夷所思,這才确信自己沒有聽錯。再聯想到目前女官在朝,牝雞司晨,心裡沒來由地湧上一股無力感。他老了不成?
十六樓裡,芙昭打了個哈欠問:“綿風,幾時了?”
“戌正了。”
“好晚。”芙昭起身道,“我也該回去休息了。”
她認床的,再嚴重的事情,都比不得她堅持許久的養生之道。
話音剛落,大門被推開,華九思出現在大堂,他三言兩語把魏鴻的意思說了明白。
芙昭彎腰看着那一紙契書和百兩紋銀,看向丁舟,不解道:“是我沒說明白嗎?你管這叫黃金千兩?”
丁舟看到芙昭就有點犯怵,催促華九思:“縣尊,您再說句話啊!别忘了府台大人的命令。”
華九思攤手:“已經說完了。”
還真夫綱不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