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石闆小徑,穿過花木扶疏。
芙昭走進東院時,看到太子被仆從扶着,在院子裡緩步溜達。
她笑道:“殿下今日氣色不錯。”
太子停了下來,看到芙昭就忍不住開心:“是啊,怕你擔憂,就請你來看看,興許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啟程回京了。”
當初太子是背上被砍了一刀,這一個月坐卧不安,确實難養。
芙昭這樣想,心就軟了下來,走過去接替仆從,親自扶着太子:“不着急,您養好才最重要。”
心尖兒上的人靠自己這般近,太子心跳加速,頓時覺得月餘之苦可都太值得了。
他偏頭看向芙昭,額角如新月勾檐,鼻梁似玉雕懸膽,鴉青睫羽微顫時,唇珠好似噙着一粒碎光,将墜未墜地懸在梨渦畔。
為了讓這份美好存得久一些,于是他閑話家常般地問:“繡樓何日開張?”
芙昭笑了笑:“興許就這幾日了,細雨心思巧,全聽她的。”
太子點頭道:“芙姨與你一樣,身邊的人都能得她恩惠,也都敬她,愛她……”
最後兩個字很輕,像極了羽毛,輕飄飄地落到了芙昭的耳朵尖。
“我聽先生說過。”芙昭道,“母親不拘小節,至純至性。”
想起裴無名,太子的雙眸裡閃過一絲狠厲,周月芙與裴無名兩情相悅,這件事曾無數次令他夜不能寐。
好在還有芙昭,太子笑道:“是啊,母後逝世得早,父皇再不肯立後,若沒有芙姨照料,我恐怕也活不到現在 。”
他看到月洞門前有一角熟悉的衣帶飄過,突然停下腳步,對着芙昭道:“我能一直叫你表妹嗎?”
芙昭後退兩步:“殿下,尊卑有别。”
太子歎了口氣:“芙姨數度救我于危難,在我心裡,你已經比表妹更加親近。”
他晃悠悠地往前走:“朝堂勾心鬥角,我接下來或許還會有皇弟,但我自知平庸,隻能拼盡全力做個合格的儲君,好難……”
芙昭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突然遇到當朝太子袒露心聲,還這般坦誠,她才好難。
不過,芙昭轉念一想,如果按照長公主的意思,未來的皇子都還是沒影的事情,元泰帝身子好但畢竟年長,這皇位八成還是會落在太子手裡,那他也就是未來的崇明帝。
她心裡頭一揪,崇明元年,華九思遇難,要想改變這件事,與太子走近一些似乎也不是壞事?
更何況這位仁兄還對她有救命之恩。
芙昭糾結了片刻,拱手道:“陛下曾說,他對我母親既有知己之情,更甚手足之義,我也将殿下當兄長般尊敬。”
既然要論,那就還是從父輩的交情論吧,表哥表妹的太過于暧昧,兄長這種稱呼的尺度就剛剛好。
救命之恩很重要,但誰都沒有她自己重要。
奪嫡這種高危行業,她一定要躲遠一些。
太子微微咬牙,他好歹被一國的智囊們喂了三年,芙昭的話自然能聽懂。
不過,他原本也不是為了拉芙昭站隊,他隻是想離芙昭近一些,再近一些。
兄長就兄長,總比以前的“殿下”好上太多,以前芙昭可是恨不得沾上他就躲。
“好啊,昭兒妹妹,我今日也算得償所願了。”
昭兒……妹妹……
芙昭被油得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忙不疊地找了個借口走人。
太子看着她慌忙離去的背影,皺起眉頭:“孤說的不好嗎?”
唱月揮揮手,仆從們躲了出去,她這才嬌聲道:“殿下真情流露,侯爺心裡頭感激,興許侯爺不似普通小女兒心态,聽不慣這般稱呼。”
太子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她就似芙姨一般。”
解了惑,他才看向唱月:“你都瞧清楚了?”
唱月點點頭:“奴派人引了指揮使過來,想必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已經在指揮使的眼中。”
太子勾唇,眼睛微微眯起,他了解男人,他就不信華九思與芙昭之間會不生嫌隙。
但他不了解華九思,那角閃過的衣帶是真的一閃而過,當華九思發現芙昭也在裡面後,對方的動機就很清楚了,他轉身就走。
有關芙昭的一切,他不需要旁人告訴他,也不會受任何人挑唆。
芙昭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忍不住抖三抖,把那身硌應全部抖落了出去。
“指揮使來了。”
芙昭點頭:“你讓他等會兒,我先去洗把手。”
總覺得這雙手膩的很,仔仔細細打了好幾遍香胰子,芙昭才覺得終于清爽了。
她走到正堂,見華九思在飲茶,撲過去雙手捧起他清俊無雙的臉:“拜托你不論多老都不要油膩好不好?”
華九思忍俊不禁:“怎麼了?”
芙昭又抖了一下,才坐進圈椅裡,喝了口清茶:“那位居然叫我昭兒妹妹?老天爺,救救我吧。”
華九思抿起嘴,勉強将心頭噴湧而出的怒火安撫下去,才緩緩道:“太子無狀了。”
“是吧?”芙昭放下茶盅,“說實話,我感激他挺身而出替我擋刀,當然如果不是他自作聰明,也沒這檔子事,無論如何吧,我不能沒有良心,但跟這位正常相處是真的難。”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禁不住笑道,“你說,咱們成親後會不會每天晚上湊一起吐槽他啊?”
有一位奇葩老闆是怎樣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