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片人才剛剛散開,又立馬熱鬧起來,聞笙又聽見了行禮的聲音。
“哎呀,侯爺也回來了,咱們楚家今日可真是熱鬧極了啊。”
“侯爺瞧瞧這裡有什麼不同,今日可不隻是表少爺來呢!”趙夫人活躍着氣氛,“聞笙,怎麼不上來見過你父親呢?”
侯夫人王氏眉頭輕皺,今日的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掌控。
楚聞笙眼看躲不開,默默把糕點塞進扶桑手裡,換了一副表情走上前去請安。
“見過父親。”
楚铮看見聞笙的臉,不自然地頓住。
“你…诶對,差不多是該到了、是該到了…”
聞笙見他情态隻覺得好笑,不是他叫她毀了的嗎,做出這表情做什麼。
隻是越是這樣,她越是用一雙無辜的眼睛,好奇且孺慕的看向他。楚侯像是被這眼神一刺,到底沒說出什麼,照例問了她幾句話,聞笙也體面的答了。
“你...可見過你表哥、哥哥姐姐們了?今晚在正院吃頓飯吧,你表哥從許州老家來,今日正要接風洗塵,正好你也與他多單獨熟悉熟悉,畢竟你們是要成…”
楚聞笙暗觀侯府衆人表情,老夫人與王夫人肅着臉,面色有些難看,其他人則是茫然和詫異。于是她垂下眼來,一副恭順模樣。
“秉之!”果然,老夫人發話了。“侯爺莫不是忙糊塗了,笙兒是女兒家,成文雖說是她表哥,可也沒有叫二人單獨熟悉的理。”
“老爺,笙兒昨日在路上受了驚,妾身看,便讓她回去歇息吧,這接風宴也不必來了。”王夫人見婆母發話,也跟着補了一句。
“诶是,是我糊塗了,母親、夫人說得有理。”昌平侯雖心有不悅,到底也沒有在衆人面前拂了母親和妻子的面子:“那個…笙兒,你回去歇着吧,晚上不必來了。”
“是。”
似是心中有事,楚铮略坐片刻,看着王夫人安排好幾人的住處,便要同老夫人告退,楚老夫人也乏了,揮手讓衆人退下。
楚聞笙留到人都散盡,滿面天真地看向虞老夫人和王夫人:“祖母與母親還未告知我的住處呢,可與二姐和諸位妹妹住得近?我許久不曾歸家,也想同姐妹們親近些。”
王夫人定定看着楚聞笙的臉,隻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久久都難以移開目光。
太像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幾乎是一模一樣。适才衆人的神色,實在是叫她難堪極了。
半晌,她才故作從容地放下茶盞:“你便住回原先的住處吧,那裡現在改叫蓮華閣,你久居于外,如今回來就在院子裡好好學規矩吧,莫要總是胡亂走動。”
楚聞笙按住不忿的扶桑,溫順地一一應下。
侯夫人對她,始終是漠視的。
楚聞笙垂下眉眼,安安靜靜地行禮,讓人無法看清她臉上的情緒。
“靜雪啊,”待到聞笙退出去,虞老夫人才緩緩開口。
“聞遠怎麼去的,當日在場的仆役衆多人人可證,”她閉目撥弄着手中的菩提串珠,“你已經發落她十年了,這口惡氣便這麼難消嗎?”
“可是母親,我…”
“蓮華閣偏遠,又不許她走動,這要她如何在府中立足?還有,秉之在打什麼主意,你知情還是不知情,我親孫女和親侄孫被你們配上對了,老身竟然不知道?”
“母親,兒媳不知情的,侯爺也不是全部的事情都會與我說。”
老夫人默了片刻,長歎一聲。
“靜雪啊,究竟這十年誰最無辜,誰最委屈,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孩子無辜啊…”
老夫人閉目輕輕吐出的話,卻如同平地驚雷,王夫人猛地擡頭。
“母親,您...”
“她的面容一看便能知曉,還有你們夫妻間那點舊事,何人不知呢?是你們自欺欺人把所有人當傻子。”
王夫人攏着手嗫嚅着,不複先前大方端莊的情态,“可我同遠哥兒的母子情分,終還是被她毀了,明明…”
她自己也有些說不下去了。
“你這是何必呢,老身實在是不知道你這口氣究竟是跟誰在争……哎,罷了,”虞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終究是擺擺手,讓她離開,“好生看顧她,莫要再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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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華閣的名字雖然好聽,卻是侯府中最偏遠的居所,坐落在後花園外的一角,與府中衆人的院落隔絕。
楚聞笙跟着侍女漫步着,擡起頭看了看高牆外的天空,心情亦是萬分複雜。
她一生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在此度過,一生的苦難流離卻也拜它所賜。
“三小姐,到了。”
楚聞笙摸着蓮華閣樸素的院門,跨進院子。幾個小石墩,一口盛着枯荷的水缸,闊别十年,破敗如故。
聞笙雖然記在侯夫人名下,但其實是昌平侯與外室所生的女兒,這是侯府的主子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十年前,楚文遠推聞笙下水不成,反而自己因為慣性跌入水中淹死,侯夫人怒火滔天,借故不由分說将聞笙逐出侯府。
她一直是侯夫人的眼中釘,所以衆人今日見她回來才會驚奇吧。
罷了,她也不靠身份和他人的眼光過活,姑且不必理會。
楚聞笙踏進内室,已有信鴿等待在窗框之上。
她拆開信,眉間湧起幾分郁色。
聞人熠無故改道南下了,那她的行蹤...
“扶桑,去告知丹瓊,三日之内,查出柳綠的下落,我親自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