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暈,楚聞笙的腦子猶如蒙上一層濃霧,滞澀的痛着。身旁的聲音像利刃一樣,試圖紮穿那層霧,但是又無可避免的刺到她的大腦。
她強撐着緩緩坐起,目光所及的世界在颠三倒四的晃動。
“小姐?小姐你醒了!你怎麼…”
似乎是在叫她,她不知道。
天旋地轉,光怪陸離。
好像有人來扶她,她重重地扣住那隻手臂。
“這是哪裡?”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但又不是很熟悉。
她在楚家?不對,她不是…死了嗎?
身邊的那個女孩任由聞笙抓着手臂,那個女孩嚎啕大哭,可楚聞笙對聲音聽得極不真切,她極力想聽清,卻隻感覺一陣又一陣的嚴重頭痛。
“小姐!小姐!”
這次聽到了。
那個女孩确實在叫她,但是她的眼睛還是難以控制的阖上,一瞬失重,再次陷入黑暗。
火海。
四處都是灼人的溫度,她的世界在坍塌,木梁砸下,她四處躲藏,可無論何處都尋不到出路。
對了,這是那個時常困住她的夢。她在哪裡?她究竟在哪裡?!
松月、陶媽媽、扶桑,她們在血泊裡,在病榻上,她們說:快跑,快跑!
還有李辭盈,李辭盈氣息奄奄地握住她的手。
“别怕。”
她驟然回神,李辭盈的身影消失楚聞笙手中拿着刀,可她動不了,一如平常的脆弱、無能。
她的心髒好痛。
身邊一陣熱意猛地逼近。
過往的一切像一副巨大的畫被燃燒,在坍塌的一瞬間砸向她。
轟——
楚聞笙猛然坐起來,攥着被子聚焦渙散的眼神。
“小姐?小姐您醒了!?”
松月…才不過十歲的松月?松月不是在靈州嗎,這是怎麼回事?
她僵硬的轉頭看過去,倒是把松月吓一大跳。松月端着藥碗,梳着雙髻、垂着辮子,确實是十餘歲的模樣。
“喝藥吧小姐,您喝完就能好了。”
藥?
她在火海之中走過一遭,早已壞了心肺病入膏肓,喝不進藥了。
不對。
這不是甯州更不是李華盈府上,也不是盛京昌平侯府,楚聞笙的表情頓住。
她好像在一架馬車上。
等等,馬車...十歲的松月…這好像,是她出府那年。
聞笙猛地掀開簾子,窗外的日光照的她一陣眩暈。
這好像是她被遣送去别莊的那一天,前一日她才剛剛因落水發高熱。小小的女孩根本受不住這樣多的折磨,在出城的路上幾度昏厥。而她的婢女松月,為了救她,在城外的路上冒死攔下了出城跑馬狩獵的一行人。
很久之後,她才知道,那是三皇子一行人。
三皇子…李辭盈,楚聞笙猛地掀開被子。
她不顧阻攔,跌跌撞撞地下了馬車,才踉跄走了幾步,忽然被一雙手扶住了。
聞笙霎時間僵在原地,仿佛被釘住。
她忽然間失去了沖下馬車時的勇氣,不敢擡頭看去。
可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他了,她不想也不敢錯過。
楚聞笙一寸一寸擡起頭。
陽光打下來,也許是因為她睡久了,眼睛受不住那麼強的光,一瞬間便落下淚來。
他逆着太陽,連發絲都在發着光。
似是感覺到她的顫抖,那個少年緩緩蹲下與她平視。
“莫怕。”
人間别久不成悲,楚聞笙一直以為自己早已沒有了那般濃烈的感情,可是乍然相見,她那些從未說出口的愛恨,那些不為人知的遺憾與不甘,那些三年間日日夜夜不斷的噩夢與幻想,一刹那湧上心頭。
楚聞笙死死攥住他衣袖的一角,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她好想好想告訴他,她真的很想他…
陶媽媽和扶桑抱着披風沖上來将她裹住,向李辭盈行禮道謝。聞笙垂下眼簾,不舍的放開了他的衣袖。
三年好長,她被困在了遺憾和不甘之中,夜夜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