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北境有一個過速秘境，姐姐們知道是在哪裡麼？”

飯堂裡，玉錦露出明媚的笑容，問同桌的南宮雅和南宮嶽。

他近日每來飯堂，總能遇見南宮姐妹。她們面前放置幾盤味香的糕點和幾杯醇濃的飲品，自己一到就出聲讓自己去桌對面同坐，然後把糕點和飲品推到自己跟前，讓自己吃喝。

玉錦拿起一塊桃花糕吃着，這樣問。

“你想去過速秘境呀，”南宮雅巧笑着道，“你年紀這般小，去什麼過速秘境？”

過速秘境是較修真界時間流速更快的小世界，有時在過速秘境裡修煉十年，修仙界裡時間才過一年。進入秘境的修者壽元消耗與增加遵循秘境的時間規則，在秘境中積累的修為也可大部分帶回修真界。

南宮雅循循道：“你正是從小孩長成大人的時候，去秘境裡一個人待着，身邊隻有些奇奇怪怪的異族，待幾年修為是長了，但你不會和人相處了怎麼辦？你才金丹，天賦這麼好，修真界裡曆練幾年也能突破，為何要去過速秘境？那秘境不是不好，但于你是揠苗助長，毀壞根基。”

玉錦道：“有緊急的事情要去做。”

他把口中糕點吞咽盡，南宮嶽又把另一盤往他跟前推，玉錦于是又拿起盤中新一塊糕點，鼻尖嗅到是桂花味的。

南宮雅伸出帕子到他面前，似乎是要給他擦嘴，玉錦歪頭避開了，心道自己吃得很小心沒吃髒嘴巴。他還年幼時青綿嬰會拿指腹幫他擦去臉頰上污迹，他那時候遲鈍地覺得青綿嬰關心自己，很高興滿足，于是多次故意吃髒臉去青綿嬰面前晃，青綿嬰每次都給他收拾幹淨。後來玉錦漸漸意識到青綿嬰不喜歡髒污，有次故意弄髒臉，隔天醒來發現青綿嬰坐他床頭，劍身出鞘一半對着他，眼神望着他似乎在想砍還是不砍。玉錦自那以後吓得再也不敢了。

所以他吃飯一直都很小心翼翼。

南宮雅沒得逞也不生氣，收回帕子，杵着臉頰歪着腦袋，目光悠悠地繼續打量玉錦好看的面容，笑道：“我倒還真的知道秘境入口在哪，告訴了你，你要怎麼報答我？”

南宮嶽的聲音較南宮雅的更低沉嚴肅，幫腔道：“你問過其他人了吧？比如我們的蠢哥哥昊天肯定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運氣好碰上了阿雅知道，可要好好把握機會，錯過這山可就沒有這廟了。”

南宮雅憋不住笑意，伸手攬住南宮嶽手臂，歪過腦袋靠在她肩上：“姐姐說的是，我可不是時時都願意告訴你的，我是閑暇時随處亂逛遇上那秘境，别人可不一定遇得上，都是緣分呀。”

玉錦被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話逗笑，問：“那姐姐想要什麼呢？”

他一路上确實問過許多人，收集到一些零散信息。南宮雅是給出最準确信息的一個。

“嗯……我不缺修煉上的物品，你可要好好想想拿什麼東西和我換。”南宮雅尾音拖長，身子又往桌這邊靠了些。

玉錦略一思索，說：“我去過一個特别漂亮的小世界，裡面有漫山的花海、珍奇的靈植，部族友好，我告訴姐姐位置和進入方法，姐姐去遊玩一道可好？”

沒預料到他的回答，姐妹倆失笑。南宮雅笑盈盈地道：“好，你把地圖畫與我，等下了飛舟我帶你去那秘境口，不過事先說明，我沒試過進去，不知道進入方法，也不知道裡面是何模樣，于你會不會太危險。”

玉錦颔首，笑容燦爛：“多謝姐姐告知，等玉錦尋到方法進入，出來再告訴姐姐裡面是何模樣。”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幾人繼續坐桌邊，玉錦去廚房點了菜品端來桌上安靜用飯，南宮雅和南宮嶽面前有碗筷，但兩人都不動筷，坐在對面一面閑話嬉鬧一面看着玉錦。

“你吃飯看起來好香，都辟谷了，還這麼愛吃？每天來飯堂準能蹲到你。”

玉錦：“是姐姐家的廚子做飯好吃。”

他辟谷的年歲小，還沒吃夠人間美食，怎麼能就不吃了？

“嘴真甜，那去南宮家住一段時日？”

“日後有機會一定造訪。”

南宮昊天帶人來飯堂時正遇上他們，走到玉錦身側，手搭在玉錦肩上，責怪道：“你一天就愛和我的兩個妹妹玩，都不和我玩。”

玉錦心道自己明明是被“偶遇”。

“哥哥不是有人陪麼？”南宮雅揶揄看向南宮昊天身旁的女子。

女子施禮介紹：“我叫小桃。”

是個煉氣期修士。

“哥哥眼光不錯嘛，很漂亮。”南宮雅招手讓小桃來座位旁邊，小桃蹲下身，南宮雅擡着人下巴左右看了看。

南宮嶽也側過身看，說：“小巧可愛，确實好看。”

南宮家的三個都笑吟吟的，玉錦卻知自己和小桃都沒笑。

南宮雅轉向南宮昊天，問：“哥哥帶小桃來吃飯？”

“嗯，來看看菜式。”

南宮昊天招手，小桃即起身去到他身旁，低眉斂目，兩人去廚房看菜品，南宮昊天讓她選，她搖頭，小聲說這些蘊含靈力豐厚，太貴重了，南宮昊天随意選了幾樣吩咐人送到房間，二人準備離開。

玉錦繼續吃飯，南宮兩姐妹依然在嬉笑聊天，但在小桃邁出飯堂門的幾步路裡，玉錦感受到她的視線不時落在自己上。

飯後收拾好餐具，清潔好桌面，桌上鋪一張羊皮卷，玉錦以水靈力覆蓋在其上，靈力褪去後成了一副漂亮的山水畫卷。

南宮雅拿起畫卷打量：“這麼漂亮，你是畫地圖還是作畫？”

淡藍色的靈力暈染出五彩斑斓的卷軸，是玉錦實地所見之景，記在心中描繪在手上。

玉錦說：“是地圖也是畫，姐姐喜歡的話，玉錦再畫兩幅。”

他又擺出新的羊皮卷，另畫了幾張地圖，同樣缤紛的色彩景緻呈現在淡黃圖紙上。

“都是秘境入口？你去過這麼多秘境呀。”

“嗯，我師尊帶我去的。”

玉錦一一講明這些秘境裡有什麼，稀罕有趣的，美麗奇幻的，富有生機的。

南宮雅朝南宮嶽眨眨眼，南宮嶽于是道：“哇，畫得這麼好，年歲這麼小已經經曆這麼豐富啊。”

玉錦：“哪裡哪裡。”

南宮姐妹笑。她們已經看出來玉錦是個不禁誇的，面容淡淡地講着話，但她們誇一句耳朵就紅一些，原本的一句話又會講得更多一些，隻畫一副畫卷成了畫許多副畫卷。玉錦毫不藏私地，幾乎把自己知道的都全部和她們講了。她們也不是貪圖多少秘境地圖，單純看玉錦這模樣可愛有趣，逗着開心。

玉錦講了數個時辰，講到把一壺茶都喝光了。到晚間告别，他要離去時，姐妹倆拉住他，說：“再叫幾聲姐姐聽聽。”

玉錦踟蹰，想起自己一整天不知道叫了多少聲。

南宮嶽：“别小氣嘛，再叫來聽聽。”

“……嶽姐姐，雅姐姐……”

玉錦叫完，她們才嬉笑着放他走了。

夜晚，玉錦回房間收整一下，又出門到甲闆上吹涼風，不多時背後有人靠近，果然是他等的人。小桃走到他身旁，仰頭與他同望一片天，說：“他去和别人厮混，不會管我了。”

小桃側頭看向玉錦，說：“我不叫小桃，我叫陶嶼澈。”

“很好聽的名字，”玉錦真切誇贊，露出笑容，“我叫玉錦。”

陶嶼澈卻不看他了，又看回星空，問：“你覺得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我們算什麼？”

不等玉錦回答，陶嶼澈道：“我們都是玩物。”

這二字陌生，玉錦輕聲重複：“玩物？”

陶嶼澈點頭：“我們都是無父無母的人，靠不了家族幫襯，活在世上隻能靠我們自己，想要任何東西都得自己去争取，委曲求全，伏低做小，從這些世家子的手縫裡得到些漏下來的東西。”

玉錦初時還以為自己身份敗露，後漸漸發現陶嶼澈在說她自己。

“我天賦不好，修為不佳，家境不怎麼樣，長得又這麼貌美，無端受過許多戕害，受許多人搶奪。我也不想待在他身邊，可我需要人庇護，我需要靠山保護我，我隻能出賣自己跟在他身邊。”

玉錦想起初見，陶嶼澈是豪華客棧裡參選侍婢的女孩子之一，跪在南宮昊天腳邊受到狎呢和羞辱，驚懼地瞧過自己一眼。

陶嶼澈說着捂住眼睛落了淚，玉錦遞給她帕子，她肩膀拐到一旁，不接，繼續道：“對他們而言，你和我沒什麼不一樣，區别隻是你因為天賦好姿态更清高些，需要費些力氣和手段才能得到，而我天賦不好還貌美我是白白貼上去的，不需要費勁就能得到。但我們還是一樣的，我們都是他們瞧不上眼的玩意兒，拿來解悶逗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