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錦啟唇,試探着把黑塊含進嘴裡,立即“噗咳咳”地吐出在手心。
他蹙着眉很懊惱,黑塊沒有味道,入口竟然有活物之感,在他舌面上跳了一下。他奇怪地感受到,這分明是一個方方正正的黑塊,可他從未見過這樣“規整”的生靈。
黑六手杵在玉錦面前,觸手将其它黑塊推近,“眼巴巴”等着他吃。
玉錦進退兩難間,黑塊竟然從他手心上跑走了!
這東西真是活的!
黑塊一蹦跳到了地上,急忙往外溜,其它小黑塊也想逃跑,被黑六手“威壓”吓住呆在原地。黑六手用觸手把跑掉的黑塊卷回來,又遞到玉錦唇邊。
玉錦:“。。。”天娘啊。
玉錦皺着苦瓜臉和黑六手的衆多觸手推搡,因不想辜負對方好意,反抗意志不堅定,終于還是被塞了黑塊進嘴裡。
“唔嗚。”
溫熱表皮爆開後,裡面是一團純濃魔氣,“滋溜”往肚裡鑽,給玉錦幹幹淨淨的靈氣流染上一點黝黑。
有魔氣就罷了,味道實在很糟糕。
玉錦哭喪臉,“我再也不貪吃了。”
剩下那幾個黑塊他怎麼也不肯吃,黑六手急得圍着他轉了幾圈,大概是怕他挨餓,又攀上來纏抱他。玉錦被撓得直笑,輕輕拍黑六手似是肩膀和背部的地方,道:“我不餓,我不吃東西也能活,我已經辟谷啦。”
玉錦說完一陣恍惚的難過。
【我辟谷啦。】
他剛度完雷劫、結出金丹那瞬,立即站起身跑向護法的青綿嬰。他這時已經比青綿嬰高些,還不太習慣低頭看她,遂隔了幾米遠就停下步子,視線能把她整個人望進眼裡。
青綿嬰膚白,眉眼精緻,氣質清冷,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長得年輕,昭示着實力強悍,很早就長定了外貌。
青綿嬰指尖微動,玉錦被劈糊的手臂立即複原,癢乎乎一片。她走近,擡起手,像摸僻憂峰所有小動物那樣揉揉玉錦的腦袋,眉目疏遠,一副端正的師父做派,神情是以他為傲,道:【很好,不愧是我徒兒。】
玉錦臉冒着熱氣,忍不住擡眸看她,卻看到她頭頂發髻,覺得冒犯,心中十分不好意思,很快埋下腦袋。
【結丹了,你就隻在意辟不辟谷?】
玉錦擡臉,正看到青綿嬰蹙着眉,恢複以往那副冷冷傲傲、生人勿近的神情,微擡下巴問他。
明明有那麼多可在意的東西,怎麼也不該隻在意吃喝。玉錦收斂笑容,繃緊神經答:【從小到大每逢我暴食,師尊總要提醒。我努力煉至結丹是想以後不再飲食,不再讓師尊煩心。】
【沒有煩心,】青綿嬰道,【你想吃可繼續吃,我的錢囊還養得起你。】
玉錦茫然:【那為什麼……?】
他大膽了些,小心翼翼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握住青綿嬰冰涼涼的小指。
他年歲已長,手指也長開了,握青綿嬰小指時小指隻到他半曲指節的一半,空落落的握不滿,不像幼時可以整隻手都裹上去。
青綿嬰垂眸看了眼二人相交的指節,四周好似靜了靜,青綿嬰沒避沒退,回答:【大抵是怕你吃成圓滾滾的球,走路都作滾。】
【可靈氣運化,吃不胖的,】玉錦垂眸觀察青綿嬰神情,幾秒後意識到,【師尊是講了個涼笑話逗我麼?】
青綿嬰微擡眼看他。
她的小指被玉錦捂熱,二人相對無言,氣氛略怪。
玉錦心道師尊怎麼會說涼笑話呢,心緒飄走,遲來地喜躍升了境界,沒細究這許多。他運化起周身充盈的靈力,同青綿嬰道:【師尊,我去試新境界的威能!】
青綿嬰颔首後,他遁光跑開了。
跑出很遠後,玉錦喘息着平複心跳,心道師尊怎麼比他矮了呢?那以後想賴師尊懷裡撒嬌怎麼辦?還有該怎樣握師尊的手才能……他思緒跳躍地想到了十指相扣,這樣就能握滿了。
他的心好像冒出了更多細密的汗意。他已經長大許多,但隻要表現得像個孩童,繼續做着孩提時會做的事,青綿嬰就會由着他。他在孩提時不會想十指相握,現在想了,但抓心撓肝地覺得……青綿嬰不會願意的,他不敢嘗試。
巢穴裡,玉錦面對着黑六手發愣,總覺得正渴求着什麼得不到的東西。
他想得發渴,吞咽口腔中津液猶不夠,又從儲物袋裡的靈泉中打了一碗水喝。
把想搶水碗的黑六手推到一旁,玉錦設立起水色的靈氣罩,坐在其内,靜心思索當年未曾思索的問題:青綿嬰不是煩心他總吃東西,是關懷他怕他吃胖麼?
關懷——玉錦咂摸這二字,曾經覺理所應當的事情現在變得諷刺,青綿嬰為什麼要關懷一個仇人的孩子?是不覺得滅人滿門是仇,還是一點都不把他放在眼裡,留他活口不覺得他有朝一日能報複?
黑六手趴在結界罩上,從結界底端爬到結界頂端,對着玉錦的頭頂張開嘴,發現吞不進去後又爬到結界後側的地面,左右延展觸手把結界抱住。
玉錦越想越氣悶,對着黑六手道:“她怎麼可以這樣輕視我,逗弄我?我以為的真心是真心麼,她對我這樣、這樣、這樣壞,她……”
玉錦氣得說不出話,暗下決心,一定努力修煉追趕上那人,讓她好好瞧瞧輕視自己的後果!
玉錦吸納靈氣,靈氣一絲一縷流到體内,運行周身後留下半數,與自身靈力相鬥又損了半數,最後與自身相融為一體,統共剩了絲縷。
太慢了。
已經後半夜,玉錦的心一點點焦熱起來,無法靜心繼續運行功法,索性拆了結界,擡着劍去到外面,劍式淩厲地發洩苦悶。
黑六手跟在他身後,本杵在近前看他,被淩厲的劍風吓到而避到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