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所見的那名纨绔,想必你也了解了他的身份了。”裴覆雪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一卷寫滿了字的絹帛被他從袖中拿出,上面是對方做下的種種禍事。
月尋風接過看了一眼,欺男霸女這個詞都已經是低估這位纨绔了,仗着身後有他那丞相父親和貴妃姐姐,殺人放火于他而言都是常态。
這家夥幹的過火事多了去了,曾經在青樓和另一小戶公子争奪花魁,一時心情不暢,就在大庭廣衆之下把人活活打死,最後這事竟然也被他父親的權力運作和姐姐的溫言軟語輕而易舉蓋了過去,隻關了三月禁閉罷了。
也正是一群人的溺愛态度,溫瑾言這家夥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裡,嚣張的不可一世。
“對方父親取名字的時候,是故意這麼取的嗎?”
謹言慎行,謹言慎行,這家夥怎麼一點都沒沾到。
月尋風查看了那份罄竹難書的證據,手中的刀已經蠢蠢欲動。雖然說這份證據的可信度還待她自行查證,但想起白日裡那家夥當街縱馬,還試圖抽打仆人的兇惡模樣,心中已經信了七八分。
“不過……這和墨聽節又有什麼關系?”
裴覆雪不答反問:“那你知曉,墨聽節是因誰才出現的嗎?”
“好像是崔什麼?等等……崔,不會也和崔皇後有關系吧?”
裴覆雪點了點頭,嗓音清冷淡然,将月尋風白日聽來的逸聞碎片串起,而後娓娓道來:
“崔家是百年世家,名門望族。本朝太祖皇帝開天下之時,崔國公就已經追随左右,南征北戰,因而在論功行賞之時,得了個國公的爵位,封号靖。”
在說起這段幾乎無人不曉的舊事時,裴覆雪的話語溫和且柔軟,幾乎有什麼,從他冰冷的殼子裡裂出,露出些許本來面目。
“那想必他不僅武功很強,文化水平也不錯了?”月尋風聯想到墨聽節,像個回答夫子問題的學生一樣,老老實實發散道。
“你說的不錯,墨聽節就是在他随口幾句詩歌裡興盛而起的。隻不過如今,世上已然沒有了崔家,這個故事,想必再過個幾十年,就會徹底被篡改面目,填上新的故事來吧。”
這話說的滿是遺憾,月尋風撐着下巴,一雙明眸在燈光的朦胧下顯出幾分柔和,她懶洋洋地開口,笑着說:
“那不是還有我記得嘛。等回了江湖,我揍一個人,就把這故事講與他們聽……可不要小瞧江湖人士的八卦能力啊!”
這話說的天真又自在,裴覆雪卻在一瞬間不受控制般,直直對上了月尋風的眼:
那是一雙澄澈的,明鏡般的眼眸。或許那些腥風血雨,那些江湖殺伐都無法在她心上留下什麼真切刻痕,她永遠果敢,永遠熱烈且真誠,懷揣着天真的赤誠之心。
有那麼一瞬間,裴覆雪感覺自己被灼傷了。不過這失态太過細微,月尋風似乎并未覺察,也因此,裴覆雪定了定心神,繼續往下進行着話題:
“你想必也知道,這次墨聽節的魁首獎勵,是靜和公主的婚事。”
他這話說的笃定,月尋風倒也不奇怪。反正,在她的印象裡,這些聰明人總是能有奇奇怪怪的能力,從各個犄角旮旯裡得到一些新鮮線索——嗯,月尋風是覺得這些能力很厲害,但也一定,活的非常累。
一步三算,算無遺策……聽起來是多好聽的誇贊,但如果一個人日日夜夜都在計算着一切,不曾放過,不能放過,那也絕對,絕對,并不輕松與開心。
腦子裡過了這麼一茬,月尋風嘴上倒是不閑着,接了下去:“對,我聽說了這件事。說實在話,這和賣女兒有什麼區别?”
其實這話頗為大膽,畢竟這全天下滿是飛錦衛的眼目,你根本不知道那群家夥隐藏在何處,又什麼時候會給你一巴掌,把你下獄待宰。不過月尋風是江湖人士,天生就不太在意這一層,更别提裴覆雪似乎對此也毫不在意,甚至擺出了讓她繼續說的架勢。
于是月尋風順應自己的内心,開噴起來:
“還獎勵是靜和公主的婚事,這麼喜歡把别人婚事許出去,他自己怎麼不嫁,是覺得他自己人老珠黃,昨日黃花了嗎???”她這話說的話糙理不糙,即使有點太糙了。不過裴覆雪倒是很放松的樣子,眼角甚至都帶上了點淺淡笑意。
“所以……這婚事,有什麼不對……”月尋風被燈下美人的昳麗面目晃了晃,腦子卻忽然靈光一閃,自顧自說了下去:
“溫瑾言那家夥,想要插手靜和公主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