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無星無月。
被陰雲遮蔽了的天不見一絲光亮,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黑暗吞噬。在這寒冷的雪天裡,雪花兀自簌簌落着。齊王府門前的紅燈籠随風搖曳,光影落在人臉上,顯出幾分不定的詭谲感。
門口的守衛打着盹,忽然風起,涼風一激,讓他猛得哆嗦了下。他揉了揉眼睛,詢問着自己的同伴:
“這天這麼冷……換班的人怎麼還沒來?”
身邊的同伴也哈着白氣,猛地搓手,身上的甲胄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而後不滿道:
“那倆混小子絕對去吃酒了!現下估摸着在哪個酒肆呼呼大睡呢!格老子滴!我在這被風吹成狗,他們倒是享受上了???”
守衛聽着同伴的一席話,苦着臉道:
“那咋辦,總不可能一直在這吹着吧?”
同伴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彼此想說什麼,繼續窩囊地在門口守着。
“剛剛也忒奇怪了!嫩大一風!給我吹的都清醒了。”
蹲在房梁上的月尋風聽到了底下守衛的讨論,差點腳滑,而後看着裴覆雪,尴尬的笑了兩聲——或許是因為這個笑容吧,反正她覺得在場的氣氛更尴尬了……
但這也說明她的速度快啊!
月尋風一向自得于自己的輕功,跑得飛快是她的快樂人生格言。剛剛就趁兩個守衛打盹的功夫,她就腳底抹油,飛一般竄到了房頂上,怎麼不算是一種武功高強呢?
裴覆雪沒說什麼,隻是看着月尋風,而後很輕很輕地說了句:
“嗯,很厲害。”
他從來不說那些浮誇的,炫耀的溢美之詞,總是清淡而簡單的幾句話。可偏偏就是這麼幾句話,也抵過别人千言萬語了。
“就是這個地方嗎?”
裴覆雪見月尋風沒反應,在愣住的對方面前晃了晃手,有些疑惑地問:
“有什麼事嗎?”
月尋風猛地回過神,一雙眸中思緒方回。那些隐秘幽微的心思自然不為人所知,也因此,她隻是笑着看向裴覆雪,說了句:
“我在想,如果齊王要對李玫動手,那麼到底要到哪個地方去?地牢……這個找起來,好像是件麻煩事。不過周圍我沒有感知到飛錦衛的存在,也算是一件好事。”
裴覆雪想了想,随後看着那燈火璀璨,連綿不絕的王府,思考了下,緩緩吐出一個詞:
“書房?或是欣賞珍奇異寶的專用地。”
“你知道的,他們總是喜歡用錦繡掩蓋灰燼,以此掩蓋罪惡。”
月尋風想了想,看着裴覆雪,輕聲道:
“不若先行往書房查看?總覺得這地方,是最為離奇的。”
俗稱嫌疑最大。
裴覆雪自然沒有意見,幾乎是熟練且配合地被月尋風抱了起來,在黑暗的夜色裡穿行。
在那麼一瞬間,裴覆雪幾乎有點恍惚的想:
如果在那時,在那時有人給他一個擁抱……
算了,其實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那些已經過去的,就沒有必要再次給予幻想。
月尋風倒是沒瞧見裴覆雪的失神模樣,在雪與風的掩護下,仔細觀察着齊王府的結構情況。
時近深夜,哪怕是再能熬的人,估摸着也快要睡了。但齊王府仍是一副熱熱鬧鬧的樣子,隔着老遠,都能聽到主屋傳來的管弦絲竹聲,間雜着幾聲放縱而猖狂的大笑和舞姬樂伶們輕柔婉轉的笑。
啧,死老頭子還挺會享受。
月尋風在腦子裡吐槽了一句,随後往人煙稀少的僻靜處行去。
所幸這大冷天的,也沒有幾個奴仆恪盡職守,大多都歪七扭八,軟的跟面條似的靠在柱子上。月尋風心下定了些,如風一般掠過去,隻驚起了幾片簌簌的雪花。
可說到底,齊王府的大部分布置都”大差不差,月尋風找了個僻靜處蹲了下來,小聲詢問着裴覆雪:“你知道這些京城的達官貴人們,喜歡什麼樣的布局嗎?”
總得有個規格吧?不是都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她對這些貴人們有着大量的刻闆印象,總覺得造房子也得嚴格仔細遵守些什麼。
不過月尋風這句話隻是随口一說,并沒有什麼指望裴覆雪能回答她,這畢竟也是一個過于強人所難的問題了。
未曾想到,裴覆雪隻是皺了皺眉,思索着什麼的樣子,而後輕聲道:
“……或許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