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尋風于是定了定神,一雙眼眸冷靜且審視地看向舟雲回——她在掂量對方話中的真假。畢竟,這些事情一旦串起,那麼那曾經是謠言的東西就将被落實,一旦洩露出去,對于燕玉書的奪權之位未必是好事。
而另一方面,則是出于對其背後勢力的忌憚。如若琬晏樓真的勢力如此龐大,那麼輕易調查隻會對性命有礙,不僅不能探查到這個龐然大物的分毫,反而容易丢了性命。
月尋風思忖着能從什麼地方去探探這組織的底細,但又覺得在這飛錦衛滿地走的京城,也沒有誰家能保有巨大的秘密。而飛錦衛探聽不到的那些高門大戶,說不定也已經被琬晏閣滲透。
更令她猶豫的,除了舟雲回說的那些事情,還有一件就是與裴覆雪有關——
崔家三郎曾被漫天風雪覆蓋,而琬晏閣是否會在這種時刻趁虛而入,以複仇為名,要挾一個十分好用的棋子?
她不大願意去想這方面的可能,但……
想起今夜皇宮的大火,月尋風默了默,沒有說話。
裴覆雪的一切行為都很反常,早些時候她是不在意,之後則是不願意細想。可是當她真的清明大腦,回溯一切的時候,她會想起飛燕湖上那場奇怪的殺戮。
以及……莫名其妙消失不見,似乎隻是做了一個噱頭的女屍。
可如若那一堆人裡,有着琬晏閣的人呢?
舟雲回看着沉默的月尋風,眼眸中思緒閃動幾下,她的語氣飄忽,幽幽然在深夜裡發着冷:
“你的眼睛,真的很像她。”
像誰?
傳聞中的長纓女俠?
這已經不是月尋風第一次聽舟雲回提起長纓女俠了,但她真的不大理解,也不大想去理解他們這些人為什麼一見到她,就要說一聲“像,真的太像長纓女俠了。”
就好像她是他們睹物思人的一個替代品一樣,可月尋風站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是為了她自己而存在的。
何況……她真的不認識什麼長纓女俠,對對方沒有什麼惡感,但也決計不親近。這些莫名其妙,藏着一堆秘密還不說的知情人,在她看來就像是沾到了白衣服上的湯汁,除了惹人心煩沒有任何用處。
能不能說點有用的呢!
月尋風憤憤想着,一開口,陰陽怪氣的話就那麼冒了出來:
“真是抱歉啊前輩,我不認識長纓女俠,您擱這兒睹物思人也實在思錯了。我們有話就好好說,不要說一半吐一半,你們不累,但我真的累了。”
心累,真的心累。
月尋風頗有些生無可戀。
自從進了這京城,人生就好像被人按下了倒黴按鈕,最後變成了不停旋轉的*幹樂,連軸轉着還完全不能歇息。
偶爾想偷個懶,就會被卷入一堆事情裡。而且都是些十年十五年前的老黃曆,資料散佚,線索全無。
好不容易有些知道往事的知情人出現,一個兩個都不喜歡好好說話,總是藏一半露一半。如果是為了安全,那又為什麼非要在她靠自己查到之後就飛過來,再講一些似真似假的話。
“……脾氣也像她。”
舟雲回愣了下,自顧自地這麼說着。
月尋風有點生氣了,但又覺得在這個地方生氣沒什麼值當的。反正,無論對方怎麼說,她也隻是她自己而已,隻是在某個瞬間,月尋風會覺得這實在是有些膈應罷了。
“是我失言。”
似乎察覺出了她的不快,舟雲回朝她做了個揖,月尋風實在是懶得搭理對方,可礙于禮貌,也不大好受這個禮,側身躲開了。
“我方才說的話,信與不信,你大可自行查探。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這很危險,調查龐然大物之時,性命也被懸在細繩上,稍不留神,就容易粉身碎骨。”
舟雲回壓低了鬥笠帽檐,分明還是平平無奇的中年婦人模樣,可在某一瞬間,一種鋒銳的美麗在她的眼眸中跳躍而出,就像是染了血的刀劍。
月尋風點了點頭,深覺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趕忙趁亂逃離,跑的飛快,幾乎是發揮了她平生輕功之極,就像是身後有誰在追殺她一樣。
其實于月尋風而言,京城的這些人和洪水猛獸也沒有什麼區别了。一個個像是有八百個心眼子,好像話說全了就會馬上駕鶴西去似的。
太混亂了……怎麼事情越鬧越大?
京城這灘水已經被攪得足夠混亂了,假使琬晏閣真是幕後主使,那他們能從這混亂的局面裡得到什麼好處?
他們已經扶持要挾了一個帝王,牢牢握着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傀儡,他們何必再勞心勞力謀劃???
除非,他們想借這渾水,找到什麼重要的東西。而這東西一旦現世,也勢必會掀起腥風血雨。
……
前朝寶藏?神秘秘籍?絕世神兵?
那些話本子的内容在月尋風腦海裡過了一圈,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東西是借一個皇帝之手得不到的。而且既然他們的勢力已經龐大到如此地步,還有什麼是他們無法搜尋到的?
這東西不在京城,不在皇帝手裡,也不在達官貴人手中的話……
是在江湖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