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尋風點了點頭,終于沒忍住小聲開口道:
“所以你的……那個三叔叫什麼來着?”
燕玉書想了想,一時半刻還真想不起這平日裡存在感稀薄三叔的名字,好半晌才回答道:
“燕從遊,字持雲。”
“看上去是很自由的名字。”
月尋風這麼評價了句。
燕玉書點了點頭,複而又搖頭道:
“名字是自由了,人卻被困在皇宮大半輩子,做了大半輩子的金籠鳥……再好的名字,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她說這話,頗有幾分微妙的物傷其類。可月尋風從不想這些,隻把所有人的迷茫擰巴打破。
“你可和他不一樣。”
刀客那麼一雙誠摯的眼就那麼專注看向她的友人,一字一句無比懇切:
“你是玉書,是尊貴的象征,是美好的集結……且待來日,你定會振翅,翺翔于九霄的。”
燕玉書愣了愣,旋即從唇畔凝成一個溫柔的笑來——那笑容幹淨純粹,不大像宣和公主會露出的笑容,更像是遵從燕玉書自己心意,真正發自内心的笑。
她開口,是輕聲細語:
“那就借尋風吉言。”
“三皇叔的事情,我打算從長計議,今日他已經注意到我了。嗯……姑且按兵不動,看看他是不是能沉得住氣,主動來找我。”
月尋風聽着,沒忍住說了句:
“你們皇家内部真的很複雜了,什麼離譜的事情都有……該說不愧是京城人嗎?腦子山路十八彎。”
燕玉書聽着這一番評價,沒忍住笑出了聲。而後月尋風估摸着時間,打算去吃午飯了,這才飛身離開。
而宣和公主就那麼靜靜站在原地,看梅花花瓣随風起,輕盈的飛鳥越過高高宮牆,轉瞬間消散無迹。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百結急急忙忙地沖了過來,說她怎麼不注意保暖,不在乎身體。
而燕玉書沒有回話,隻是凝視着天際,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
“我總算知道……表哥為何會愛上你了。”
他們這些被權力裹挾侵軋的人,在俗世紅塵的淤泥裡苦苦求生。而此刻,山間自由的風帶着馥郁清香,那麼自在地闖入你的世界,隻為帶來片刻卻足以銘記一生的驚喜。
隻是……
“真的……有人可以留住你嗎?”
燕玉書對此感到困惑。
……
月尋風解決了一樁事,跑去吃飯的路上才想起自己今天翻譯卷軸的正事還沒幹,不過前幾天她加班加點熬燈油也已經把那圖看的七七八八,餘下的東西連蒙帶猜也能知曉個大概,于是就更不急了。
不過熱愛幹活的後果就是,最近她一直在外東奔西跑,壓根沒什麼時間回去見裴覆雪,哪怕匆匆見面,也隻是打個招呼就腳底抹油跑了。
想到裴大公子最近瘋狂的低氣壓模樣,月尋風就不由自主地覺得大事不妙——頗有種在外鬼混,回到家之後被抓包,哄不好老婆的痛苦。
懷揣這種微妙的心思,今日終于得了空閑的月尋風敲了敲平時裴覆雪都會給她留的那扇窗戶,即使青天白日也不走正門,勢必要成為京城最特立獨行的人。
沒多久,耳朵很好使的月尋風就聽見了衣料的窸窣摩擦聲,她就那麼可憐兮兮地蹲在瓦片上,看着一臉冷淡的裴覆雪慢慢拉開了窗戶。
而後,他看着月尋風,輕輕道:
“這不是我們許久未見的月大俠麼……光臨寒舍,真是令人蓬荜生輝呀。”
……這陰陽怪氣的調調,是沒吃過的風味。
被心軟的裴大公子放進屋時,月尋風腦海裡還在想着那個獨特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