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真不等謝餘答應，就跑到另一邊，把還在悶頭掃地的商陸也硬拉了過來，推搡兩人站在一起。

她舉起相機，快速地“咔嚓咔嚓”拍了幾張。

夏真低頭看看屏幕，鏡頭裡的兩個人四肢僵硬，手裡拿着大掃把，面無表情，眼神毫無笑意地望着鏡頭。

這算友好交流？

夏真沉默了一下，試圖調動氣氛：“要不你們兩個稍微開心地笑一笑？來看鏡頭，三、二、一，茄子！”

咔嚓！

又一張照片定格。

照片上，兩個人極其勉強地咧開了嘴，露出标準的八顆牙齒，笑容像是被外力扯開了一樣，眼神卻依舊死氣沉沉，兩人左手握着巨大的掃把，右手還僵硬地比着個剪刀手，整個畫面透着說不出的詭異感，如果換成黑白濾鏡的話，仿佛恐怖片裡的劇照。

夏真看着照片，心想還是後期PS比較現實。

她收起相機，嘿嘿幹笑兩聲：“要不我給你們兩個講個冷笑話，緩解一下氣氛？”

沒人回應她。

不過謝餘和商陸的眼珠子轉了轉，倒是都轉向了她，帶着點“看你能說出什麼花來”的意味。

夏真清了清嗓子：“企鵝在窩裡滑倒了，打一個城市的名字。”

依舊是一片沉默。就連一邊站着的保潔，也是靜靜地看着她。

夏真自己幹笑了幾聲：“是渥太華！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笑？”

她笑了幾聲，發現場面更冷了，終于徹底放棄。

算了。後期能做的事情就給後期。

還是P圖比較快。

夏真也受不了這個氣氛，趕緊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你們辛苦了，我去給你們買點兒飲料！”然後迅速轉身跑走了，逃離現場。

這時，一直在旁邊束手束腳的保潔人員似乎終于找到了一個既能遵守上面不許幫忙的規定，又能變相幫助兩人清理落葉的方法。

他們拖來了兩根長長的綠色塑膠水管，接上了不遠處的消防水栓接口。

打開水閥後，清澈的水流立刻嘩嘩地從管口湧出。

一個保潔大叔把其中一根水管遞給了謝餘，示意她試試。

謝餘接過水管，将水流對準地上成堆的落葉沖去。

水流立刻帶着落葉流走。

隻要把落葉沖到一起，彙聚成堆。

這樣隻需要最後把成堆的落葉掃進垃圾箱就行了。這個方法比彎腰用大掃把一下下掃，要省力得多。

謝餘感激地朝他們點點頭：“謝謝。”

然後便專心地用水流，沖刷着地面上的落葉。

通紅的楓葉，夾雜着金黃的桦樹葉，漂浮在明亮如鏡的水面上，随着水流緩緩漂動，竟有幾分好看。

校園裡綠化很好，道路兩旁種着許多樹，雖然多以常青的松柏為主，但也間雜着不少楓樹和桦樹。

十一月的深秋，正是楓葉最絢爛的時節。

同一棵樹上，葉子呈現出深深淺淺的綠色、濃烈豔麗的紅色、凋零的黃。

勃勃的生機與凋零的落寞奇妙地共存，就像這所彙聚了不同背景學生的學校。

特招生，金字塔間。

“謝餘！”夏真的大嗓門突然在謝餘背後響起，同時謝餘的肩膀被用力拍了一下。

謝餘正出神地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落葉，被夏真突如其來的驚吓弄得心一縮，心髒咚咚直跳，握着水管的手下意識地一顫。

“吓我一跳！”她轉頭看向夏真，沒好氣地問：“都有什麼口味的？”

卻見夏真表情僵住，眼睛瞪得溜圓，手指顫抖地指向謝餘前方一點的位置，聲音都變了調：“我……我好像闖禍了。”

謝餘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糟糕。

隻見在道路的另一側，原本正用水管專心沖着落葉的商陸，被謝餘剛才那一下手抖帶動的水管，澆了個透心涼！

水流正好澆到了他的身上。

現在他白色的襯衫瞬間濕透，緊緊貼在身上。

商陸：？？

他擡手，将濕透的額發用力向後梳去，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擡起頭，看向謝餘，嘴角勾起一個危險的笑，說出了今天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故意的？”

水珠順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線，不斷滾落，滑過精緻的脖頸，沒入濕透的衣領。

陽光照射下，他濕漉漉的金色發梢，閃着晶瑩的光亮，整個人像是閃閃發光。

布料緊貼着皮膚，被水浸透的白色襯衫，瞬間變得半透明，清晰地勾勒出他背部和肩臂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似有似無。

夏真腦子裡第一個冒出的念頭是：好澀。

緊接着，第二個念頭驅使她下意識地舉起了挂在胸前的相機。

等到“咔嚓”的快門聲清脆地響起，第三個念頭讓她大腦正常運轉。

糟糕，夏真想：死定了！

夏真左看看商陸，右看看謝餘，覺得此地不宜久留。

她一邊幹笑着，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後退：“那個……我媽喊我回家吃飯了，我先走了哈！”說完，人像兔子一樣，快速逃離。

救！

謝餘，交給你了！

原本充當背景闆的保潔人員們這時活動起來，紛紛行動着。

其中一位阿姨反應最快，大聲說道：“哎呀！淋了水，感冒發燒就不好了！快别幹了，我們也來幫忙！”

說着，幾個人立刻上前，七手八腳地拿起了地上的大掃把，順勢接過了謝餘和商陸手裡的水管，開始麻利地清掃、沖刷。

趁着這片混亂，商陸一步步走向謝餘的方向。

然而，謝餘卻徑直走向他放外套的長椅，一把抓起那件西服外套，然後主動走到商陸面前，手臂一揚，外套直接朝着他的腦袋扔了過去。

商陸反應很快，偏頭躲開，衣服啪嗒一聲落在他濕漉漉的肩膀上，蓋住了部分濕透的襯衫以及下方的風景。

商陸歪着頭：“幹嘛？”

謝餘想了想，最後說道：“抱歉。”

說完，她看了看還在忙碌的保潔人員。

保潔人員手腳麻利，幹活也很熟練，沒有謝餘插手的機會。

謝餘不想負責，直接轉身，快步離開了這片混亂的現場。

這種情況，她也沒有經驗。救！

留給商陸一個略顯急促的背影。

又一次，商陸沉默地注視着她的背影。又一次看着她的背影，讓她離開。

商陸嗤笑一聲，那笑聲裡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伸手從西服口袋裡掏出手機。

他撥通了一個号碼，貼在耳邊，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色：“李清銘，柳依依那邊怎麼樣了？”

“在做了。”

商陸“嗯”了一聲，邁開腳步，沿着謝餘相反的方向走去，同時對電話裡說道：“幫我給她帶個話。林良走了，特招生裡面必須要有一個出來頂替他的位置。”

那麼到底是謝餘呢？、

還是柳依依呢？

商陸期待她的回答。

他的腳步踩在樹葉上，嘎吱作響，被踩碎的樹葉塊，随着水流，飄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