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是網球打在地面的聲音。

喬驕坐在凳子上，手裡拿着一個網球，時不時的向下用力打着地面。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的兩個跟班宋意雲和唐雅，一個舉着手機，一個艱難地搬來一桶冰水。

宋意雲說道：“笑一笑，柳依依，别擺個死人臉。”

唐雅：“你可以開始了，冰桶挑戰。你會出名的，你不是一直想要在這個學校出名嗎？放心。我們幫你一把。”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借過來看一看”柳依依的聲音破碎， “戒指…戒指不是還給你了！”

“還了？别把自己表現得像是受害者一樣。”喬驕坐在椅子上，體驗了一把商陸的感覺，“你不會指望着哪個王子還是誰來救你吧？“

”我對你們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我隻知道，人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柳依依。”

“”這隻是個小小的冰桶挑戰，現任總統做過，你也能做的，我幫你清醒清醒。”

她下巴微擡，示意宋意雲。

宋意雲舉着攝像機說道：“柳依依冰桶挑戰第一次，哈哈哈，開始。”

這隻是第一次。

柳依依被唐雅推搡着，不小心摔到地上，她絕望地閉上眼，腿邊滿是冰塊的冰桶散發着寒意，讓她身體開始發抖。

就在這時，體育器材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謝餘站在門口，逆着走廊的光，看不清表情，但周身的氣壓很低。

她目光掃過地上的柳依依，再看向喬驕。

“喬驕。”謝餘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

喬驕眉頭一皺，語氣不耐煩：“謝餘？這裡沒你的事。别多管閑事。”

謝餘沒理會喬驕的警告。

她走到柳依依身邊，蹲下身。

柳依依睜開濕漉漉的眼睛，看到是謝餘，先是緊緊地向她靠近，但随後心底又湧起一股更深的怨恨，她推開謝餘。

“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柳依依，紅着眼，“我不需要。”

“這一切都怪你。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李清銘也不會找到我！他也不會逼我做這些事！”

她不敢提商陸的名字，隻能把矛頭指向李清銘。

她看着謝餘，眼神充滿了委屈，怨恨，第一個是林良，現在輪到她自己，“我就像你的跟班！所有人都喜歡你，都圍着你轉！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襯托你的偉大，我那麼努力想融入這裡，想被他們認可，結果像個笑話一樣！”

現在她明白了，不管是校慶還是派對，柳依依不過是附帶的選項，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謝餘參加。

她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任何人的認可，也沒有融入過這個學校，哪怕一刻。

這個學校如果沒有人罩着特招生，那麼特招生根本在這個學校活不下去，或者就像是謝餘一樣，像是一個被排擠在外的幽靈一樣，被其他人無視。

柳依依不想變成那樣，沒人和她講話，沒人理她，她說出去的話，像是被真空隔絕了一般，得不到任何人的回應。

一個邊緣化的人類，無法在現代世界裡立足。

她努力做過很多。

但現在，這一切都失敗了。

謝餘知道盡管柳依依沒有提到商陸，但這個事情就是商陸做的。

這就是商陸的手段。

挑撥他們之間的關系，讓他們分開，最後一起擊破。

她站起身，沒有責備，也沒有安慰。

“特招生永遠也不會被接納。”謝餘打碎了柳依依的幻想。“這是個貴族學校，我們從來都不是和他們一個階級的。你難道忘了嗎？”

”如果你一定要找個人依靠才能活下去，”謝餘的聲音清晰而穩定，到達了柳依依的耳邊，“那就來依靠我吧。”

柳依依擡眼看着她，“你？”

柳依依一直在尋求一種認可，來自上面對下面的認可，祈求别人的目光，别人的喜愛。無論男女。

這就是階級性。

但她忘了，還是猴子時期的人類，從來不會考慮這些。

他們随着日出醒來，随着日落休息，每天最大的煩惱就是如何吃飽，如何保命。

不會考慮美不美麗，不會考慮自己會不會得到他人的喜愛。

而是在一次次的生死逃亡中，鍛煉自己的肌肉和心肺能力。

那個時候，族群生下來的小孩，就是族群的孩子。

老去的女人，就是族群的媽媽。

謝餘彎腰提起放在柳依依一邊的冰桶，一把舉過頭頂。

“你幹什麼？！”宋意雲驚呼。

喬驕也變了臉色：“謝餘！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系。”

謝餘置若罔聞。

她站到柳依依身邊，雙手舉起沉重的冰桶，毫不猶豫地，将裡面混着大量冰塊的冰水，澆下

嘩啦——！

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間流下。

大部分的水和冰塊砸在她身上，又掉到地上，發出聲響。

少部分的冰塊混着水，也淋到了躺在她腳邊的柳依依臉上和身上。

柳依依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忘了哭泣，隻是呆呆地看着上方那個瞬間濕透、卻站得筆直的身影。

謝餘扔開空桶，她毫不在意自己渾身滴水的狼狽，重新蹲下身，與地上的柳依依平視。

她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水珠順着下颌線滾落，眼神卻異常清亮銳利，帶着一種冷靜。

“你看，”

謝餘的聲音異常清晰，“沒什麼可怕的。恐懼就是這樣，我們總是懼怕着未知，覺得那桶水澆下來會要命。”

她看着柳依依驚愕的眼睛，“但真的澆下來了，也就這樣。”

“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但我和你一起。”

柳依依感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她在想，謝餘為什麼不是一個男的？

這樣她就可以屬于她了，她們可以緊緊在一起。

但現在她隻是緊緊抱住她，同樣冰冷濕透的身體交換着體溫，柳依依把臉埋在她肩上，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我讨厭你。”

“我知道。”

謝餘沒有推開她，一隻手輕輕拍着柳依依的背脊。

就像是菟絲子一定要纏繞在大樹上才能存活一樣，那就來纏繞她吧。

她是一個大樹，可以讓柳依依吸附在上面，吸取樹的養分，絞緊藤蔓，借着樹來遮風擋雨。

喬驕站在一旁，看着兩人，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

這算什麼？

她受不了了。

“走。”喬驕吐出一個字，不再看地上的兩人，轉身幹脆利落地走出了器材室。

宋意雲和唐雅面面相觑，也趕緊跟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謝餘扶着柳依依站起來，兩人都濕漉漉的走了出去。

像是兩人的初見。

剛走出門口幾步，就看到喬驕靠在走廊盡頭的窗邊，抱着手臂，似乎在等她們。

謝餘腳步頓了一下，讓柳依依先走一步。

喬驕轉過身，夕陽的光線勾勒出她精緻的側臉，看不清表情。

她看着謝餘，目光複雜，沉默了幾秒，才開口問道：“謝餘，什麼是朋友？”

這個問題，她問過柳依依，那時候，不過是挑撥兩人的關系。

她借着這個問題，好像是再問，那我們算不算得上是朋友呢？

謝餘停下腳步，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了過去，“隻有志同道合的，才是朋友。”

喬驕聞言，嗤笑了一聲。

她在想什麼呢？

她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

那笑聲裡聽不出是自嘲還是别的什麼。

她微微閉了閉眼，似乎想遮擋住眼底翻湧的什麼情緒。

再睜開時，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又恢複了慣有的驕傲與明媚，仿佛剛才那瞬間的複雜從未存在過。

“行。”

喬驕站直身體，“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介入你和商陸之間的事。”

她的目光看着謝餘，“我的人，也不會再找你們倆的麻煩。”

她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一些，最後補充道：“所以，也别再招惹我了。”

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