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怎的到這來了?”
謝靈犀将緣由與她一說,淑嫔了然之際,沒錯過她眸中一閃而過的心疼之色,便不動聲色地将母女兩人故事一說,果然聽謝靈犀道:“聖上不仁,您為何不想法子脫身呢?”
便是據她所說,這冷宮已許久未曾有人光顧了,那丢了一個被廢掉的娘娘,又有幾人能當回事。
淑嫔聽罷隻當笑話:“怎會有你說的這般簡單?”
“更何況,我走了,阿雲怎麼辦……可就再沒有人會護着她了。”
這位誤打誤撞進來的娘子定然是個有善心的,她命不久矣,但阿雲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謝靈犀若有所思。
依方才這殿下的身手,十個她也打不過燕雲一人。
她迂回道:“那您這病可如何是好?可否請個太醫來瞧瞧?”
淑嫔失望地搖搖頭。
燕雲見母親面色灰暗,又不好了,慌張之際,正要請謝靈犀出去,卻聽前方傳來陣陣嬉鬧,十餘處腳步參差不齊,又氣勢洶洶,似來尋人。
這時,謝靈犀猝然往她身上歪倒,燕雲虛虛扶着她,不經意間一嗅,皺眉:“你身上這是什麼味兒?”
謝靈犀也聞了聞袖子,确有一股幽香傳來,“約摸是偏殿裡的熏香。”
“這可不是什麼熏香!”
燕雲隻是淡淡吸了一口,此時身體便不自覺地湧起燥熱之感,她緩緩運氣将灼熱逼退,見謝靈犀仍神定氣若地站着,大驚:“你這娘子,被人下春|藥了還不知,要死走西邊去,别讓我沾了你的倒黴氣!”
嘴上雖是這般說着,卻動手扒起了謝靈犀的衣裳,從腳下木匣子裡翻出一身尚且幹淨的衣裙,“你穿這個罷。”
那身衣裙素白染了杏黃色,看着是許多年前裁成,已洗了數遍,但所用面料精美華緻,翩翩窈窕仍不過時。
謝靈犀接了衣裳,卻思忖一二:“這不合适。”
說話間,燕雲順手便丢了她那身方才在地上滾得破破爛爛還沾了催情香的衣裳,強硬地給她套上,“這衣裳誰也未曾穿過,你怕什麼。”
“幸虧你出來得早,不然此番可就難熬了。”
謝靈犀被她拽着擡手伸腳,笑了笑:“這藥性不大,無事的。”
燕雲心說它差點要把你腌出味了,但見這娘子看着真無一絲反應,穿衣系帶中見了她手上駭人傷痕,仍是烏壓壓一片瘀血,吓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
謝靈犀系好衣帶:“這沒什麼,刀尖上舔血的常事罷了。”
她見這天真無邪的公主殿下一臉茫然,不疾不徐道:“這催情香也是一樣,對我不管用的。”
此時前殿中聲勢浩大,男男女女交談、嬉笑此起彼伏,各方腳步嘈雜不可思量,謝靈犀剛踏出一步,又意識到什麼,對燕雲道:“殿下,可否為我引路?”
一身清貴鋪灑在冷宮中,猶如朝露朗月。
燕雲愣神,真如她所說踏出門檻,聽身後淑嫔突然道:“阿雲,娘好冷,幫娘尋個火爐來。”
這是三伏日。
燕雲沒多想,隻知道娘親許是久病纏身,冷了,從隔屋雜物中翻出一個簡陋的鐵盒子,借雜草粗糙生了火,進屋時,見謝靈犀與她娘不知在說些什麼。
淑嫔躺在榻上,給了謝靈犀一個東西,見燕雲回來了,擡眸柔柔:“阿雲,小心蚊蟲。”
……
半個時辰前,一宮婢驚慌失措地撞入宴席,擾了諸人歡暢,盧皇後面色不好,正要将人押下,卻聽她哭哭啼啼要說些什麼。
便将人潑了碗冷水,待她冷靜下來,竟道出一個駭人聽聞的事情——
“奴婢、奴婢方才受公主所令去尋謝娘子,路過芳華殿時,聽聞其中有男女作歡尋樂之聲,便忍不住一看,竟然看見……看見……”
這婢子是受了驚,在此處閉了口,盧皇後凜然:“你說罷,看見了何人?”
“是、是……謝娘子,她與一個郎君厮混在一起——”
話音剛落便被人甩了一巴掌,動手者是徐芫,當時與謝靈犀在書苑争論之人,她雖不齒謝靈犀的做法,但至少認同她的品行無垢,“主子的事,小小婢子怎敢随意議論!”
宮婢立馬跪下,不斷磕頭,泣淚俱下:“娘子饒命,奴婢句句真言!”
她一把攀上皇後的金貴玉足,被盧皇後身旁宮人狠狠按住,背脊垂下,嘴中仍字字泣血——
“娘娘!娘娘信我!奴婢真的看到了!那位娘子頭戴一支碧玉菱花雙合玉簪,由城西珍寶閣妙手打造,全京城隻此一支,奴婢絕不會看錯!”
謝靈犀今日戴的正是一支菱花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