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郎君娘子猛吸一口氣,難道這謝三娘一嫁人真就轉了性,跑到這尋歡作樂來了?!
好端端一個賞荷宴,出了這番腌臜事端,便是這話說出了口,諸女郎耳聰目明,心裡自有思量。
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娘子聞言,嬌笑道:“娘娘,不如我們便一同前去看看,這是真是假,總要親眼所見才明白。”
另一人插嘴道:“是啊,娘娘,若是就這般處理了這婢子,柳夫人的清名可就難說得清了。”
她嘴上說着“清名”,心裡真如何想,大家心照不宣——
此時出頭的娘子們,多多少少曾經與謝靈犀結仇,不過等着看她的笑話,自己過得如何不說,瞧着厭惡之人失魂落魄,受千夫所指,才最大快人心!
徐芫頓了頓,撇了眼在旁冷眼旁觀的金貴公主,她與殿下所交甚好,與謝靈犀說不上仇怨,但也帶了些敵意,見這樹倒猕猴散似的,心裡倒矛盾得很,于是對着盧皇後一福身:“娘娘,事關娘子清譽,望娘娘定奪。”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盧皇後鳳眼上挑,觀了席上衆人,面上神色莫測,許久啟唇:“既如此,諸位便随我去看看罷。”
雖至傍晚,紅霞滿天,宮中宮人提着燈籠掂步石子路上,暄如白晝。
盧皇後命那吓破膽的宮女領路,後随着衆人,氣勢浩浩湯湯往芳華殿去,一連走了半裡路,還未至殿門,便聽見男女歡愛的纏綿聲,紅錦翻滾、鴛鴦戲水,竟愈演愈烈,令不少未出閣的娘子羞紅了臉。
盧皇後面上一凜,嘴角弧度收起,頓時嚴厲非常,她叫了兩個嬷嬷,徑直走去。
剛入殿,便見地上衣衫随意鋪着,多數已撕成布條,其中那一抹桃紅,上方鑲着珍珠銀線,便是謝靈犀今早穿的衣裳,衆人瞪大眼睛,嘴快的已發了聲:“這謝娘子,竟如此大膽!”
“深宮内院,豈是容她放肆的地方!”
另一人嗤笑:“她本就是個無法無天的,諸位難道還沒看出來?”
“表面上裝的冰清玉潔,其實背地裡不知勾搭上了多少個郎君!”
此話一出,自有人附和——“怪不得她旁的富貴郎君不嫁,偏生找了個窮書生,不過便是更好操縱也無力管她的穢亂事罷了!”
再往内走,女子的嬌笑與男人的低吼聲更加明顯,已有幾個娘子止步捂住了耳朵,臉紅到了脖子根上,慌忙叫着,“娘!”
諸夫人們抱了自家的寶貝娘子,香粉環繞間,狠狠“啐”了一聲:“奸夫蕩|婦!”
“膽敢做出這種事,讓她夫婿如何自容?”
說話這人是個郎君,平日裡憤世惡俗,清高得很,這下果真“你方唱罷我登場”,長歎一聲道:“可憐我承之兄,好好的一個狀元郎,竟被自家娘子戴了綠帽都渾然不知,一世清名都被這裝模作樣的婦人毀了!”
旁人不知,還以為他與柳續相識甚熟。
這人還在懊悔,似乎真的為此事痛心疾首,卻聽身旁一清琅聲傳來——
“郎君提到我,是出何事了?”
來人便是柳續。
燈喧花鼓,池靜花閑,他本在明光殿與聖上議事,末了聖上留了用膳,正欲出東門,突然一宮人呼嘯而來,行蹤詭異中,嘴裡冒出“花宴”、“娘子”、“出事”等字眼。
他已事畢,得了允準,便來了這尋歡作樂的後殿,見人聲惶惶,似要圍觀一場鬧劇。
諸夫人已瞧見了他,蹙眉搖搖頭,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
柳續見狀,徑直往前走去,他也聽到這紅帳中的嬌笑聲,自是面上一冷,難以眼看地皺了皺眉。
在場衆人,眼觀鼻目觀心,幾個熱心腸的婦人拉住他,“哎呦”一聲,“柳大人,您便别看了罷,看了幾天吃不下飯,心火大呢!”
周遭些許奚落、些許譏諷,看笑話的人面上毫不掩飾,柳續周身血液驟冷,向來和煦春風般的臉霎地冷肅,凜聲:“出何事了?靈犀呢?”
方才出言的夫人男子皆被他這副樣子吓到,一孱弱娘子虛拉了他的袖擺,指了指殿内,“在裡頭。”
這娘子先前愛慕于他,現下情深不減,見他臉色風雨欲來,在心中好好辱罵了一番謝靈犀——
這般優秀深情的男子,她怎忍心看他落淚?
聽了這話,柳續心中雜亂不堪,半天理不清思緒,隻知不管不顧往殿内走去,甚至驚到了最前方的宮中嬷嬷,他知謝靈犀絕不會做出這事,那便隻有一種可能——
便是遭人陷害了!
思及疾步上前,倒還存了一絲防備,未直接掀開那帳中人的遮羞布。
方才他便已看清,這床榻上卧倒之人身量雖與謝靈犀相仿,頭上發髻則不同,他娘子從不梳這種形似狐狸尾巴的頭發,更不會帶着簪子上塌。
謝靈犀的強迫症,一些流于細處的小習慣,與之相處數月,早已一清二楚。
但那簪子确是他娘子晨時出門绾上的,靈犀又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