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周川魂兒都要吓掉了,哆哆嗦嗦指了你我:“這……你……”
謝靈犀徑直走向前,将新修的書卷放置桌上,一把截住了周川的手指,“今日學的課文會背了麼?”
周川搖頭如簌。
“那還在這寒暄什麼呢?”
若是平日裡說起這話,周川定是愁眉苦臉的,今日得此命令,如得大赦,縮了腦袋不見蹤影了。
這下,謝靈犀才看向桌邊喝湯的三人。
柳續穿着她繡的那身衣裳,雪覆紅面,發絲散冷,倒顯得他更落拓了些,清俊朗英。
這人也是沒個正形兒,在這盡同人說些胡話,想着便道:“阿續,吃好了?”
柳續眉裡藏笑:“還未。”
他端起藕白色的一碗湯,挑眉道:“過來嘗嘗?”
謝靈犀瞥了眼這一桌湯,雙眸翦秋水,盯着柳續,不說話了。
周夫人見情形不對,哪裡想得到傳聞中兇神惡煞的貴女竟是面前相處數日的溫和娘子,忙打哈哈:“這,原來是誤會一場哈哈哈……”
謝靈犀:“此非誤會。”
幾時,她看向正埋頭喝湯的裴小将軍,走過去立在兩米外,喊他,“裴郎君,可得空借一步說話?”
裴照看了眼柳續,應道:“好。”
一陣寒鴉掠過,周夫人瞧着兩人走遠了,半晌才開口:“壞啦……承之,我怕是好心辦壞事啦。”
柳續咽下最後一口飯,隻覺味如嚼蠟。
……
謝靈犀找裴照所談,卻是另一件讓人匪夷所思、毛骨悚然的怪事。
自從前些日子得知裴照也隐匿于此,她便覺得哪處不對。
于是尋了武先生的由頭,兩人一碰面交談,才知聖上派來剿匪的軍隊被莫名攔截在荊地邊陲,便是在這随縣之外。
裴照眉目緊鎖:“是,我原在雲夢,因差人送信三日,未見回應,便親身來探。”
“可有探得?”
顯然沒有。
“接連着那頻頻作亂的兇匪也消失了,好似這事從未發生一樣。”
謝靈犀揉着額心,思忖:“是否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截住了,是以給你下套?”
她想起燕稷,似乎在那日刺史府中一别後便再也不見人影了,便問道:“晉王殿下如今在何處?”
不提還好,這一提起晉王,裴照更是百般為難,不知如何開口:“殿下如今尚在雲夢府中,每日宴享,無有不快。”
晉王素有賢名,這般尋花酗酒的作态,與他展露在外的名聲一點也不相宜。
況且那日,燕稷故意擊狼上樹,害她與柳續之心昭然。
兩人之間桌案上簡陋無比,隻殘敗了幾片幹花,旁邊半攤開一張輿圖,謝靈犀拾起毛筆在圖中幾處畫了圈,稍作連線,“這是雲夢。”
雲夢乃荊州首府,在其西南處,便是随縣。
兩地由荊水相連,水路陸路皆通,裴照攥緊了拳頭:“三娘的意思是,這兩處之間有人勾結?可随縣僻遠,名不經傳,與雲夢更是有月餘路程。”
謝靈犀搖搖頭:“非也。”
她當日從那暗室裡逃出時,便已至随縣,即便是快馬馳騁,哪能得如此神速。
“這其中山巒疊嶂,定藏有某處近道,行走之間不過十日。”
“至于名不經傳,則更方便行事。”
而輿圖之外,山與水相交的地方,是長安。
裴照聽了這一番話,顯然若有所思。他并非是魯莽之人,身為将領,自然熟讀兵書,懂得施計巧奪的道理。
謝靈犀想的則更遠些,她并未将暗室見聞與旁人說之于口,由此多了幾分思慮,那幕後之人神閑氣定,讓她生出此次荊州之禍均是有人刻意而為之的結果。
說不定,聖上遣人來此辦案,也在那人的算計之中。
這般看來,那些被揪出來的寫在宣紙上的墨色名字,早就被人當成了棄子,不與同舟,那她利箭對準的方向,是否錯了呢?
裴照道:“我需禀報聖上。”
謝靈犀不予置否。
她心中得出了些新結論,正欲告别裴照,回自己屋子裡推演一番,走至門前,卻聽裴照問道:“三娘今日,可與承之兄置氣了?”
“啊?”
“否則為何不與他一同商議此事。”
“是,你要當柳承之的說客麼?”
見裴照不說話,她倏地一笑,暗藏狡黠:“子彰以為我在氣什麼?”
“我這謠言傳了數月,從初秋到寒冬,我懶得去辯解,柳續便也當沒聽到,今日還堂而皇之拿此來說笑,可謂太過分了些?”
裴照點頭。
謝靈犀猜到他心中所想,續續道:“若是我姊姊遇到此事,子彰當如何做?”
裴照字字铿锵:“定叫那散布謠言的人扒皮抽筋。”
……
謝靈犀從裴照那回去後,便從衣櫃裡擇出衣裳配飾,一件件收拾着。
柳續踏進門,瞧見的就是這幕。
這衣櫃是家中難得的新物件,由他上山尋了好木為他娘子打的,開襟雙門上還雕刻了謝靈犀最喜歡的花紋草紋。
這下顧不得什麼了,他一把接過謝靈犀懷中的層層疊疊的衣裳,平常波瀾不驚的聲音中多了幾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