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甯剛剛回到甯遠侯府的時候,侯夫人對她是有着疼愛與愧疚的。隻是這份疼愛與愧疚太過淺薄,被風一吹就散了。
裴甯自小由侯夫人親自教養長大,貌美端莊,儀态典雅,是整個帝京中的貴女典範。
而宓甯剛入府的時候什麼都不懂,禮儀規矩常常讓人笑話,最主要的是一直容不下裴甯,經常針對裴甯。
侯夫人一開始因為愧疚給宓甯派了教養嬷嬷,卻被宓甯趕走,後來又在宓甯一次次針對裴甯的鬧劇漸漸冷了心。
侯夫人完全沒想過,宓甯每一次鬧起來,都是因為她們事先偏愛裴甯。侯夫人忍不住感歎果然有時候血緣是比不過緣分的,就像宓甯不如裴甯貼心。
入水事件後,侯夫人就決定放棄宓甯,并且為了保住裴甯,而選擇讓宓甯去結這樁陰婚。
隻是自覺冷心的侯夫人沒想到,宓甯比她還要決絕。
侯夫人臉上依舊帶着客套的假笑:“隻是你如今已是鎮國公府的人了,日後莫要輕易回侯府,畢竟侯府教養不了你,也幫不了你什麼。”
整個會客廳裡瞬間寂靜下來,侯夫人這是要徹底放棄親生女兒了。
突然,寂靜的氛圍裡傳來一聲輕笑,衆人忍不住側目看去,原來是宓甯發出的笑聲。
神清骨秀的少女眉目間一片淡然,仿佛不是被親生母親放棄的女兒,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夫人所說的這些,宓甯早就明白,夫人用不着費心叮囑,宓甯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侯夫人隻覺得心頭一哽。按照她的預想裡,被當衆放棄的宓甯應該惶恐地跪下,求得她回心轉意才是。
誰知宓甯這麼輕描淡寫地接受,仿佛不是她先提出抛棄女兒,而是女兒早就決心抛棄家族。
侯夫人終于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臉上的假笑裂開,露出隐藏不住的怒火與厭惡:“既然如此,你今日回來做什麼?”
若不是對侯府有留戀,今日還回門做什麼?
侯夫人的眼神裡明晃晃地表現出這樣的意思,宓甯說的卻是其他的内容:“是為了送幾人回來。”
“宓甯好歹是頂着甯遠侯府的名頭出嫁的,之前勞煩夫人準備的陪嫁人員裡,尤嬷嬷和幾個小丫鬟放下侯府裡真正的主子,于是索性把她們送了回來。”
那些自願留下的,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宓甯還是決定留下。
“尤嬷嬷是夫人身邊的貼心人,夫人應該也會舍不得她的吧。”
侯夫人再一次被氣到,送出去的陪嫁嬷嬷被送了回來,這是在打她的臉!被人知道的話,肯定有人會猜測她是不是在陪嫁人員裡做了什麼手腳。
侯夫人開口就要質問,是不是宓甯做了什麼事才讓尤嬷嬷等人想要回來。等宓甯承認以後,錯誤就在宓甯身上,而不是侯夫人身上。
沉默半天的和靜郡主這個時候才開口說話:“請夫人諒解,鎮國公府雖然已經大不如前,但也留不下主意大的奴才,對于想做主的奴才,我們府裡的規矩一向是杖責後發賣,但是這畢竟是侯夫人親自挑選出來的陪嫁......”
和靜遲疑了一下,才接着道:“這不看僧面看佛面,府裡商議了一下,最後由祖母拍闆決定,還是交由夫人您自己處置。”
等和靜說完,侯夫人就明白,尤嬷嬷等人她是必須收回來了。
侯夫人氣得不行,宓甯卻站起來:“事情已經結束,大嫂,我們回去吧,想來侯府應該是沒時間招待我們了。”
和靜也沒有拂了宓甯面子,看看日頭朗朗的天空,睜眼說瞎話:“天色不早,和靜就先帶着弟妹回府了,夫人,告辭。”
侯夫人勉強憋出一句:“郡主走好!”
宓甯等人走後,侯夫人離開讓人把尤嬷嬷等人叫來。
侯夫人之前一直憋着的氣終于找到發洩口:“本來是看你行事穩重,才讓你跟着那丫頭,誰知你剛進入鎮國公府第二天就讓人趕了回來,你讓我這臉往哪擱?”
尤嬷嬷直面侯夫人的怒火,當即就開始哭冤:“夫人冤枉啊!老奴昨日隻是勸誡了二小姐幾句,老奴是夫人送給二小姐的,自覺有勸誡之責。誰知二小姐就覺得老奴管得太多,認為是夫人插手過多,就把老奴趕了回來!”
侯夫人也相信尤嬷嬷的這番說辭,但是她今日實在是太生氣了,不免就有些遷怒。
“你的意思是全都是我的錯?”
“老奴不敢!”
侯夫人臉色嚴肅:“既然如此,就罰你......”
尤嬷嬷的懲罰還沒說出來,就被裴甯打斷了:“母親,可否聽甯兒一言。”
到底是從小疼到大的女兒,侯夫人在氣頭上也能被勸住:“你說。”
“尤嬷嬷是母親身邊的人,為人如何母親再清楚不過,再加上妹妹的秉性母親也知道,最讨厭那些規矩禮儀了,想來這次也是妹妹聽不見尤嬷嬷的勸告,才把她們送了回來。”
明豔少女在母親面前仿佛毫無心機:“再說了,妹妹肯定知道尤嬷嬷被送回來肯定是要被母親懲罰的,想來也是像以前一樣,期待母親能為她做主罷了。”
侯夫人很快就想明白,如果她真的懲罰了尤嬷嬷,反而才會如了宓甯的意。
想到那個逆女,侯夫人忍不住咬牙,她憑什麼宓甯順心?
于是侯夫人再次開口的懲罰就輕了很多:“尤嬷嬷,念在甯兒的份上,這次暫且繞過你,日後你就去祠堂伺候吧。”
祠堂那邊的下人雖然沒什麼油水,但是除了祭祖的時候也沒什麼需要忙碌的,十分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