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在成功抵達意大利領土上的安全點後,這支來自法國的偷渡隊伍當即解散,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
對蘭波與魏爾倫來說,順利以黑戶身份離開法國隻是開始。他們還需要盡快前往附近的泰梅茲口岸,依靠同樣的辦法聯絡本地黑丨幫後搭上一艘渡輪,藏在貨艙裡前往瓦夏。
但貨艙隻有通風口沒有舷窗,天花闆燈泡昏暗,極端壓抑且逼仄,各種各樣的東西占掉大半個空間,剩下的那點位置還要與其他偷渡客同享——而這導緻不同的氣味混合在一起,散發出一種相當難聞的、令人反胃的惡心感。
蘭波能夠适應這類的環境,但本就不怎麼習慣交通工具的魏爾倫已露出極其不舒服的表情。
他靠坐在角落,手掌隔着衣服按緊胃部,低着腦袋,兜帽的陰影擋住整張臉。
與魏爾倫之前待在小房子裡全神貫注戒備的強勢不同,此時的他抿唇強忍頭腦暈眩的極端不适感,幾乎要将自己蜷成一團。
太難受了,躺在實驗台上接受檢查時都沒有這麼難受過。
魏爾倫不停地做出吞咽動作,近乎要形成某種機械性的、僵硬的安撫反射。
即使他已經對自己使用重力,讓身體牢牢釘在地闆、随之起伏,用來防止遊輪在浪頭颠簸時産生的失重與墜落感——但收效甚微,他依舊感覺惡心得要命,随時都可能吐出來。
空氣不流通的遊輪貨艙比之前坐火車和汽車時的環境都要惡劣太多,魏爾倫緩慢呼出口氣,腦袋後仰,抵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
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終點,他隻能繼續忍耐。
等回去後,可能需要加強在交通工具這方面的适應性訓練……
“弗雷爾。”
當身邊剛響起這個被蘭波輕聲喚出的名字時,魏爾倫怔了下,沒反應過來是在喊自己。
但蘭波沒有再重複第二遍,而是直接伸手環住魏爾倫肩膀,讓大半個身體朝他傾斜,歪倒,直到切實的靠在自己肩頭。
“閉上眼睛,休息會。”
在這片充斥着浪潮與竊語聲的狹窄空間裡,他的聲音很低,是用英語說的,口吻溫和,但不容置疑。
從離開法國開始,他們就改用英語交流;而為了關照還不太精通英語的魏爾倫,蘭波幾乎不用長難句,而是通過幾個單詞來組成簡略但清晰的命令。
魏爾倫低低“嗯”了聲,溫馴地閉上眼。
等身邊那陣輕微的窸窣聲過後,又有一樣冰涼的東西被遞抵在他嘴唇邊,帶着一絲辛嗆的氣味——魏爾倫條件反射張口,任由那東西被蘭波塞進來。
微微抿了抿,瞬間被嗆到的魏爾倫發出一點悶悶的嗆咳,才發現那是一片切好的生姜。
蘭波提前準備好的……?
“含着别吞,能緩解暈船。”
魏爾倫身體微動,還沒有将話問出口,耳畔便傳來一句壓得極低的輕聲解釋,接着又徹底沒了動靜,顯然是不打算再說更多。
但新鮮生姜片這種東西,顯然不是當場就能切出來的。
原來在他們出發之前,蘭波就往那個破布包裡提前準備好能緩解他暈船的生姜片。
魏爾倫忽然覺得,身體的不适感也沒有那麼嚴重了。
船外的浪濤仍隐隐約約,但在貨艙之内,時間的流逝變得靜谧而安定,像細細的金沙從指間溜走,卻為他留下了一捧暖和的、幹燥的溫度。
…………
瓦夏,阿姆河港口。
終于能離開那間昏暗又狹窄的貨艙,蘭波先讓魏爾倫坐在長椅上休息,直到确認他的身體狀态已經恢複後,再一同前往早已換成自己人的旅店。
在那裡,DGSS的後勤部同事已經為他們準備了适合的兩身衣服,以及一大袋槍械及生存類裝備。
蘭波與魏爾倫在賓館洗了個澡,休息到第二天上午,才各自換上符合雇傭兵的裝束——沙俄式高筒皮靴、深卡其色戰術褲、同色無袖背心與輕型防彈衣外套、搭配防護鏡與迷彩圍巾。
一切都準備就緒,蘭波拉開旅行袋,略掃了眼,從裡面拿出美制M3戰壕匕首與俄制托卡列夫TT-33手丨槍,交給魏爾倫随身帶好。
為了防止被人認出他們的來曆,後勤部準備的武器來自各個國家,沒有固定套路。
這也符合雇傭兵的生存習慣:隻追求高性價比與實用性,不在乎是否整套皆為制式。
魏爾倫先将匕首插進緊系在大腿上的戰術武裝帶裡,再接過那把手丨槍,掂了掂重量感受手感,又熟練地卸下彈匣數子丨彈,重新推回去,上膛,别在腰後。
使用匕首的近身格鬥,以及使用重力加持的遠距離手丨槍——這兩樣是他目前主要且擅長的攻擊方式。
倘若再搭配能夠防禦幾乎所有物理攻擊手段的異能,那麼,魏爾倫就會變成能讓大多數敵方毫無辦法的恐怖人形兵器。
哪怕他長着一張足以令大多數人黯然失色的精緻容貌,會令人聯想到遠在仙宮的北歐神明。
——但此刻,擁有着、掌控着這樣武器的人是他。
蘭波在端詳全副武裝的魏爾倫片刻後,又翻出一把體積頗大的短管M16沖鋒丨槍,讓他以标準的待射擊姿勢拿在手裡,不用裝備起來。
其實這把沖鋒丨槍的槍管已經被改造得偏短,為了減輕質量而舍棄了部分射程,隻能适用于短距離作戰;但它便于攜帶、射速快、精度高,是特種部隊常會配備的槍械之一。
另一方面,擁有高壓制火力的它本身也意味着極強的威懾力。
就像一張别在胸口的名片,能讓其他人不會自以為是的看輕他們。
在這次的任務裡,他們不僅不需要被看輕,“必要時,可以暴露異能。”
——蘭波對魏爾倫發出指令,而後者握緊槍柄,微微點頭應下。
甚至還隐隐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