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蒲腳上的紅線顯現,又慢慢消散。
她如夢中驚醒,好半天緩不過神來,直到目光落到一旁的嫁衣上,喃喃道,“春生……”
溪月冷靜的看着她跑出屋子去,院裡是王娘子一遍遍叫着阿蒲,追了出去。
風卿顯身,站在溪月身旁,溪月過去抱着他,“風卿,我是不是不适合當月老?”
“此話怎講?”
風卿将下巴墊在她頭頂,思量她這個抱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對他似乎意識不到什麼男女之别,現下也跟抱個枕頭抱棵樹沒什麼區别。
“月老守紀上,牽上紅線又解開,也是要扣香火的。”
“這才說明你很适合,明明知曉會被扣香火,還是解了。”
以風卿的眼光看,此舉确是多餘。不解,也不過是個凡人女子類同的一生,丢開,由着她,
去牽下一根便是了。
她偏偏這般在意。
可她若不是這般的性子,怕是也早就不管他了。
“真的嗎,”溪月仰頭,越過風卿的下巴看他的眼睛。
風卿臉色微紅,溪月則冒出句,“風卿,你怎麼長胡子了?這便是龍須嗎?”
林蒲跑出家一趟,想是與那春生見了面,回來便要退親。
王娘子哪肯,将林蒲關在屋内,照常籌備婚事。
春生如當日所約,此事解決,備了香火紅綢到月老祠敬香。風叮囑他,此後不可不敬月老,林蒲如今回心轉意,日後二人如何,便不關旁人的事了。
春生高興,一口應下。
林石那邊,因着紅線斷裂,亦是如夢初醒,覺得當日對林姑娘一見鐘情頭腦一熱便上門求娶實是不負責任之舉,當下給父母認錯,商議後請了族中長輩給王娘子送了封信來,内裡還塞了兩張銀票。
信的前半段是認錯,後半段則表明錯由他起,男方退婚怕于女子名聲有礙,還請王娘子這邊退婚。
王莺看完信氣不打一處來,覺得是自己沒能力撐起家世耽誤了女兒的前程,才被人這般羞辱,這親說定就定,說退就退。當下收拾了東西,要去林家讨說法。
林蒲覺得如此正是個好結果,勸她娘不要沖動,王莺根本聽不進去,将她放出來後便出發了。她們是孤兒寡母,卻也不能叫人欺負了去。
那叫阿月的妝娘卻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要與王莺一同去。王莺白了她一眼,“管你何事?”
月老守紀第十七條,倘若凡人因月老失職起了矛盾,傷人毀物,扣十份香火。
溪月現在那點香火,還不夠扣的。
“你不是什麼妝娘吧。”見攆不走溪月,溪月還厚着臉皮跟着上了馬車,王莺道。
“那娘子覺得我是誰?”
“佛經裡有佛堂裡的蜘蛛日日沾染香火成精的事,瞧你這般相貌,怕是那月老祠裡的什麼東西成精。那月老祠裡,房梁上并無什麼雕塑,那日見了,我越想越覺得怪。”
溪月沒有解釋,隻跟着她,王莺也不再阻攔,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同溪月說着自己的往事。
她年少時曾有個意中人,也是個賣畫的窮書生,為同他相守不惜與家中決裂,豈料秀才高中後,卻與高官之女成了親,她無名無分在鄉間為他生下一女,父母聽聞,欲派人将她接回家中,她卻無顔再見,帶着女兒遠走他鄉。
此前一直插手女兒的婚事,是怕女兒步自己的後塵。
“娘子可曾親口問問那書生,為何負你?”
“不重要了。”
王莺道,“如今最重要的,是為阿蒲讨個公道。”
二人正說着,馬車陡了兩下後驟然停下,王娘子險些跌下座下,幸得溪月拉住。
王莺見溪月手中不知何時有了把劍,冷靜的用劍将車簾掀開,趕車的馬夫卻不知何處去了。
一蒙面男子拿着把長刀攔在馬車前,眼神兇惡。
溪月示意王莺待在車上,自己下了馬車。那男子見溪月顯然很詫異,揮舞了下刀,狠聲道,“滾!”
“成春生。”
溪月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誰?”王莺聽到成春生的名字,從馬車上探出了身子。
溪月抱劍,沒了出手的興緻,問道,“成春生,你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