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鎮不大,有什麼事是瞞不住的,這幾日最讓百姓們樂道的,便是鎮西賣豆花的王娘子要嫁女兒了。
王娘子名喚王莺,不是本地人,十六年前抱着尚不足一歲的女兒搬到五方鎮,不喜與人接觸,後為生計,在鎮西的小橋旁擺了個豆花攤,誰問來曆都不說。
因年輕貌美,又無夫婿在旁,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過幾次,有段時日出攤,腰間都别着把沒鞘的短刀。也曾有人真心相護,誠意求娶,通通擋了回去,言明夫婿失蹤,隻想把女兒好好拉扯大。
一晃竟也十六年。
如今也是熬出頭了,聽聞找的女婿是個富庶的畫商,還是本縣縣令的義子,擡進小院的聘禮足足有十二擡。母女倆也算苦盡甘來。
“阿蒲前幾日把她娘氣得不輕,鬧着要嫁給那個賣畫的書生,如今倒是又話了。可算醒事了。”
“什麼賣畫的書生,沒影的事可别亂說,就快嫁人的姑娘,别壞了人家的名聲。”
小巷前,兩個婦人在縫秋日的衣衫,偶爾低聲耳語幾句。
一提着紅盒的紅衣少女走到巷口,仰頭往裡看了下,輕聲問兩個婦人,“二位姐姐,請問王莺娘子家,可是住在這兒?”
“你是?”
“王娘子要嫁女,我是娘子找來的妝娘,為娘子的女兒試妝。”
其中一位婦人起身,拿布的手一指,“左邊第二戶,昨日納彩,門口還有未掃盡的紅屑。”
倒是好找。
溪月叩門,“王娘子可在家?”
又叩了幾聲,門方才打開。
王莺開門,見一陌生姑娘,有些詫異,“你找誰。”
溪月晃晃手中的紅盒,“王娘子好,我是秀雲閣的妝娘阿月,聽聞王家有喜,想來讨個彩,為令愛試妝。”
王莺笑着,“姑娘,秀雲閣要價過高,我們是普通人家,沒有這麼多的銀錢。”
溪月搖頭,“我是新去秀雲閣的,還喊不上價,也不及旁人有經驗,還未開張,如今隻收一半。夫人不妨容我試試?”
王莺猶豫了一下,疑她或是再開不了張便要被趕出秀雲閣。這世道,女子在外謀活計不容易,想也是沒有辦法,才會四處打聽找上門來。
王莺将門開大了些,轉身往裡走,“來試吧,不過先同你說清楚,我那丫頭被寵壞了,脾氣古怪得很。”
“哎。”
溪月應着。
“姑娘,你手上那銀镯款式倒特别,也是秀雲閣的東西嗎?我正在為女兒置辦首飾,還未挑着合心意的。”
溪月擡起手腕看了一眼,“不是秀雲閣的,是旁人送的,改日我見他,問問是哪兒買的。”
“心上人送的吧?”王莺打趣了一句,“我瞧你同我家丫頭一邊大。”
溪月不語,跟在王莺身後進了屋,總算是見到了林蒲。
林蒲那雙眼睛生得像她娘,圓溜溜的,透着股靈動勁。溪月将她的頭發挽自腦後,看着鏡中人贊歎道,“姑娘這雙眼睛生得好,稍微上點胭脂,便更好看了。”
林蒲不似那日在月老祠與母親說話時那般嬌慣使小性,竟意外的好相處,許是因着溪月外表看來與她歲數相仿。
她笑道,“阿月,你才是好看,我見你如見天上的仙女一般。”
見溪月笑,她誠懇的道,“真的。”
溪月小心的回憶着新學的發式,手上搗鼓着,裝作不經意的問,“阿蒲,你要嫁的林公子怎麼樣?是個,怎樣的人?”
林蒲沒有立時回答,大概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想了會兒道,“知書達理,生得端方,家世清白,又被縣令認作義子。我娘說縣令未娶妻,隻得這麼個義子,日後我嫁過去定是有好日子過的,可以說是良配。”
“那你呢阿蒲,你怎麼想?”溪月問。
“我?我不讨厭林公子。”林蒲說着皺了眉,“可也沒到要嫁給他的地步。娘說林公子上門提親的那日我不知怎麼了,就這般應下了,簽了婚書。”
她說服自己一般,“林公子是個好人,答應了便答應吧。也許是緣分到了。”
溪月不知紅線的威力竟這般大,能迫使人作出違背心意的決定,她心裡有些難受。
“阿蒲,你若不想嫁,便不嫁。”
林蒲被她認真的語氣驚訝了一下,回神後笑着打趣道,“我這樁婚若是不成,那你豈不是少了樁生意。”
“哪有這般容易,别說母親不會同意,便是母親同意了,我們孤兒寡母的,又簽了婚書,對方是縣令義子,能怎麼着。”
“再說,嫁給林公子,也沒這麼糟吧。”
林蒲歎了口氣,看向鏡中的自己,“怪不得你在秀雲閣還無人找你裝扮呢阿月,你手藝确是不怎麼好。”
溪月退後一步,“阿蒲,婚姻一事,可不能迷迷糊糊的做決定,得聽你真正的心意。”
“我乃月下紅線仙,紅線聽我号令促真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