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突如其來的猛烈劇痛如同細密電流般瞬從左側臉頰貫穿了任梨夢的全身,卻絲毫抵不上她此時的心如絞痛和心亂如麻。
手裡的戲服在無意識中被任梨夢早已泛白的十指緊緊捏皺,細膩漂亮的綢緞面在指間扭曲折疊,每一道恍若千瘡百孔般的皺褶都承載着一份無法言說的悲痛。
太痛了。
就連小時候最痛苦的壓腿和伸展都比不上此刻的半分,就連曾經最害怕的練功停滞不前也變得不那麼重要,就連現在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重得能立刻壓倒她。
“我認輸。”
不知道過了多久,任梨夢終于找回了自己聲音般,如夢方醒。
她低着頭喃喃自語,沒有看身前情緒激動的吳穆蓉,也沒有想身後沉默不語的李初月,她隻是靜靜地盯着腳下有些髒兮兮的木闆地面,眼神藏着無法聚焦的空洞。
她輸了,這場挑戰賽,她一敗塗地。
大雪無聲飄落在天地間,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帶着刺骨的涼意,冷得透徹心扉。
《桃花扇》主演選拔賽隻剩下唯一的人選,不戰而勝,整場選拔賽仿佛成了一場鬧劇。
吳穆蓉心底有太多失望和憤怒,但她還是勉強先壓下所有情緒,替自己不成器的女兒善了後,賠了不知道多少笑臉,她好恨一臉木然的任梨夢,可任憑她如何苦口婆心,任梨夢隻是一臉倔強,除了“對不起”外,一聲不吭。
任梨夢和李初月再次相見是當天傍晚的訓練室。
一天下來,任梨夢沉默而麻木地抗下了周圍所有人的不解和歎息,鞠躬道歉不知道多少次,她媽最後是被齊老師和趕來的她爸一起勸走的,或者說被她爸單方面強制抱走的,大家試圖給這對母女一個喘息冷靜的時間,以防事态升級。
隻有一個念頭一直支撐着任梨夢,在所有慌亂過後,她終于有時間來訓練室,冷靜而執着地問出那句困擾在心中的“為什麼”。
如她所料,李初月就在這裡,蜷縮在房間的一隅,雙臂緊緊抱着自己雙腿,聽到進門響動後,靜靜望着進門的她。
漆黑的訓練室裡隻有落日的餘晖,沒有溫度地照在雪後大地,漠然灑向二人晦暗難辨的臉龐。
任梨夢緩緩關門,卻沒有再向前走一步,她直直站在門後,望着前方縮成一團的李初月。
“為什麼?”
臉上是掩不住的疲憊和道不明的失望,任梨夢睫毛輕輕顫抖,聲音卻冷靜地可怕,平息了憤怒,也不帶責備,仿佛沒有任何起伏般地冷靜。
“為什麼呢?夢夢,你不知道嗎?”
李初月輕輕開口,她凝視着訓練室鏡子中的自己,昏暗中隻有若隐若現的虛僞輪廓,她沒有看任梨夢一眼。
“一個有可能的保送名額?你就圖這?李初月,如果是這個理由,太諷刺了!不過是保送罷了,我們兩個憑借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光明正大考進戲大!而且,我都說了,我不在乎這件事,你想要直接拿去就行啊!明明是你說要公平競争比一場的,你......”
你告訴我一聲,無論你想要什麼,我有千百種方法完美解決這件事!何至于此!
她不接受!無法接受!細細算來,十二載年華相伴成長,她們所有的喜怒哀樂都一起體驗,從青澀幼童到青蔥少女,無數陪伴和真情瞬間比不上一個有可能的保送名額?
這太諷刺了!
任梨夢深呼一口氣,掩去嘴角的嘲意,可心底的複雜情緒卻不受控制地肆意遊走,她隻能狠狠捏緊自己的雙手,讓自己看得更冷靜,把所有受傷難過全部掩蓋在黑暗中。
隻有在好朋友面前,她才會暴露自己的脆弱,而現在,她隻想質問李初月。
“拿去?怎麼拿?公平,夢夢,我們不一樣啊。”
李初月的聲音帶着怅然,提到“公平”,她帶着自嘲地冷哼一聲。
“從來就不一樣,對你而言,這隻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可我......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