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林雪彌看着鏡子裡發紅的臉，惶恐蔓延。

她匆匆跑出卧室，慌張到眸子裡溢出濕漉漉的水霧。

“媽媽，我的臉.....”

宋瑛還沒有去上班，隻見她額頭上的痘痘不但沒有消下去，原本白皙的臉頰變得紅彤彤的，瞧上去有些吓人。

她臉色一凜，“是不是過敏了？我就說你那護膚品不能用，不知道是什麼三無産品，現在用出問題了吧！”

林雪彌怕極了，她嗫嚅着：“我不知道....我看到明星代言的....”

宋瑛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他們大明星自己都不會用，也就你們這些蠢蛋會相信，真毀容了也沒人會負責。”

林雪彌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她無措又茫然，怕自己真的會毀容，讷讷道：“那怎麼辦.....”

宋瑛趕着去上班，也不想讓她請假錯過課程。

“你先去上課，晚上我接你去醫院看看。”

林雪彌悶悶說了聲好，但因為高原紅一樣的臉，她去學校的時候還戴上了口罩。

祝晚來的時候吓了一跳，以為她生病了。

林雪彌眼睛還有些紅，給她看自己的臉，言語之中顫着些害怕：“我不會真的毀容吧。”

祝晚也沒經曆過這事兒，她笨拙地安慰着，坐在前面的女生下課後也回過頭來，說自己也有長痘痘的煩惱。

原本還是在開解林雪彌，說着說着，有人提到了關可薇。

“她的皮膚是真的好，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她真的好完美，長得漂亮，學習又好，性格也好。”

林雪彌忍不住看向斜對面的關可薇，她正笑着和同桌說話，眉眼盈盈的，陽光像在她吹彈可破的皮膚上渡了一層光。

“而且你們知道嗎？她和唐靳舟住在一個小區哎，上次我去親戚家做客，看見他們一起回家。”

前桌悄咪咪和她們八卦着，聽見那小區的名字，祝晚捂着嘴驚呼，“高檔小區，有錢人啊。”

林雪彌眨了眨幹澀的眼，她木讷地收回視線，宋瑛曾去拜訪過一個客戶，就是住在這個小區。

那裡的住戶年薪至少百萬起，非富即貴。而且他們的子女多數不會留在國内，一般都會去海外留學。

林雪彌從他的日常穿搭、球鞋、背包就察覺到，他家境殷實，卻沒想到會這麼好。

她自認為靠近了他1%的距離，卻發現她和唐靳舟之間的差距，其實遠到看不見盡頭。

臉頰的刺痛密密麻麻地擴散開來，她低垂着眼悶悶不樂，卻在聽見熟悉的名字時，忍不住地擡起眼。

“唐靳舟。”

關可薇仰着視線，笑盈盈地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家？”

兩組之間隻隔了一條道，男生站在關可薇的座位前，林雪彌能清晰聽到他們的談話聲。

不知道他是不是早上起遲了，濃密的黑發有些淩亂，整個人瞧上去格外困倦，臉色也淡淡的。

“不了。”

他也沒說原因，就這麼幹脆至極地拒絕。

關可薇說了一聲好吧，在唐靳舟路過時，林雪彌已經收回了視線，雖然知道他并不會在意，可她還是下意識地攏了下口罩。

唐靳舟回到座位，身邊的人将一張粉色的信封拍在他的桌位上。

“這已經是我這周幫忙送的第十封情書了，你一個都看不上？”

唐靳舟瞧上去有些不耐，“這麼熱衷于送信，你的理想工作是郵遞員？”

“我這不是怕人家姑娘傷心麼，真該讓她們看看你這狠心的樣子。”

張柯嬉笑着打趣，唐靳舟壓根不碰情書，從抽屜裡拿出下節課要用的書，“我很早就說過了，不收任何情書，也沒打算早戀。”

“真無情！”

張柯狠狠斥責他，唐靳舟扯了下唇，隻見他突然雙手合十哀求道：“你就收下吧，她是我一個社團的學妹，人家小姑娘求了我很久了。”

唐靳舟睨着他：“關我屁事，在早知我不接的情況下，你還收下，那我也求求你，别再給我收情書了行不行？”

張柯縮了縮腦袋，他撇嘴：“怎麼你求我，我渾身不自在呢？”

“算了算了。”眼見就要上課，他拿出書本，一邊又神神叨叨地哀怨着：“誰讓你是我同桌呢，哎，我要是也有你這麼狠心就好了。”

“......”

唐靳舟懶得搭理他，還格外狠心将情書還給他。

林雪彌不知道他有沒有将情書收下，隻是不由想到幾天前，她回教室時，在外頭被别班的一個女生攔下，請求她幫忙送情書。

她其實有些不情願，可是少女的眼裡滿是期待與祈求，林雪彌莫名生出了一絲同類的心酸，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間，就這麼腦子一熱地答應了。

唐靳舟并不在座位上，她故作平靜地來到他的座位前，将情書放在了他的書本上。

看着漂亮的信封，她的心漸漸冷了下去，不由唾棄自己膽小鬼。

為情敵送情書，她真是瘋了。

當時班級裡沒什麼人，幾乎沒人注意到她的的動靜，後來林雪彌回頭看去，他的桌上已經沒有情書了。

至今她都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過。

想到這裡，林雪彌裝作随意地往後一看，沒有瞥到情書，卻撞上了他冷淡的眼眸。

她心跳咯噔一聲，欲蓋彌彰地瞥了眼牆上的鬧鐘就回過頭。

寬大的校服下，背脊緊繃，馬尾辮就這麼蔫蔫地落在脖頸間。

唐靳舟盯着那道背影，把玩着筆的動作頓了下。女生好似隻是為了回頭看時間，目光平靜，就是不知道口罩遮住的臉，是不是像之前那樣，緊繃着，面無表情的。

唐靳舟突然覺得稀奇，他反省了一秒，他有惹到過這位同學？

怎麼每次她的視線，都透着些緊繃的嚴肅感？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兩分鐘，直至老師的小蜜蜂發出刺耳的聲響，驚醒了不少昏睡的學生。

唐靳舟回過神，收回視線之時，隻見她是不是也被聲音刺到了，伸手揉了揉耳朵。

-

放學後，宋瑛給她打了個電話，臨時有一個客戶要接待，沒辦法過去接她。

林則也還在加班，林雪彌不想多等幾天，決定自己去醫院。

排上号以後，她坐在等待區寫作業，偶爾擡頭看屏幕上的号碼，直至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黑白寬松的校服，明明很普通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格外有氣質。

身高腿長，手裡還拎着個小蛋糕，單手拿着手機在發消息，但不知看到了什麼，他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唇線繃直，側臉線條利落流暢，整個人透着疏冷的錯覺。

林雪彌就這麼偷偷又迷戀地望着他許久，她甚至都不用躲，因為他回頭找了個位置坐下時，連眼皮都沒掀起一下。

根本不會注意到有人在偷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走，智能叫号的聲音平緩響起，林雪彌看到他擡起視線，便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上方的屏幕。

“請098号林*彌到三号診室就診。”

林雪彌這才注意到叫的是她，她匆匆将作業收起來，期間下意識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卻沒想到他竟也看了過來。

視線陡然相撞，如同噼裡啪啦的火花突然點燃，林雪彌心跳驟亂，她低下頭将書包拉鍊拉起來，心底的火苗卻還在不安地搖曳。

他不會發現她在偷看吧.....

他會不會覺得很冒犯？但她戴着口罩，他應該認不出她....

她胡思亂想着，卻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裝作目不斜視地向診室走去，直到有人從後頭喊住她，聽起來有些遲疑——

“林雪彌？”

這是林雪彌第一次從他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她縮在袖口裡的手攥緊，腦袋很亂，明明有無數的猜測與妄想，卻在他走近的那一刻盡數消失，瞬間空蕩蕩地侵占了思緒，如同停止轉動的齒輪，什麼都不敢想。

借着有口罩遮掩，她佯裝鎮定地看向他，像是才認出他：“好巧。”

聽她開口，唐靳舟露出了一抹從未有過的笑，淺淡的弧度卻讓林雪彌本就紊亂的心跳越來越快，自作多情的想法逐漸蔓延。

他為什麼要笑.....

在喊住她之前，唐靳舟原本還有些猶豫，畢竟他記得，這位課代表每次瞧見他，都是面無表情的模樣。

她剛才或許都沒認出他，要不然也不會愣了兩秒才開口說話。

想到自己的招呼對她來說也許有些冒犯，他斂了笑，下颌輕擡指向她身後的診室，“你約了這個醫生嗎？”

林雪彌雖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

唐靳舟的語氣稍稍認真了些，“她是我母親。”

林雪彌愣了下，她幹巴巴地哦了一聲，下一秒，又有些懊惱自己的木讷。

唐靳舟看出了她的奇怪，也知道不該多浪費時間，他将手中拎着的蛋糕拿了出來，拜托的語氣很是真誠：“她今天生日，但估計都忙忘了。所以，可以拜托你幫忙把蛋糕給她嗎？”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男生深色的眼眸沉靜，林雪彌幾乎沒想過拒絕，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伸出手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