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柳依徹底驚到了。
關了三天不讓吃飯……這不是虐待嗎?!
難怪穆亦冬的狀态比在檎山工廠時還要糟糕,原來是被自己親生的父母兄姐給虐待了……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是方家人連自己的親兒子親弟弟都能如此狠心對待,這真的能算人嗎?!
穆柳依立即背起穆亦冬,把他帶回檎山工廠。
她小心翼翼地将穆亦冬放到自己柔軟的床上,謹慎地喂他吃下了方便消化的營養劑和退燒藥,然後說:“我會去找方家人,從他們那裡把你要回來。”
穆柳依自認為自己已經比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都要冷漠,卻不想穆亦冬真正的親人比她要更加殘忍,簡直就是一幫人面獸心的畜生。
再這樣下去,穆亦冬遲早會被他的至親給折磨死的!
不應該是這樣,孩子應該是得到家人的愛與照顧的,不應該是被自己的家人虐待的。
穆亦冬已經昏睡過去,穆柳依輕輕地為他蓋好被子,随後起身去往方家。
穆亦冬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他在方宅的房間的床上。方恬突然破門而入,怒氣沖沖地快步走到他的床前,用力扇了他兩巴掌,嘴裡不停罵着“賤人”、“不要臉”、“認賊作姐”之類莫名其妙的話。方二少倚在房門口,幸災樂禍地微笑着看着穆亦冬,眼神仿佛是在質問他怎麼這都沒有死。
後來,穆亦冬得知穆柳依因為想把他從方家人手中搶回去,帶回檎山工廠,結果被方家人送進了監獄。之後,他好幾次想去探視穆柳依,卻都被對方給拒絕了。
最終,穆亦冬在回到學校以後,報名參加了軍事特訓,默默遠離了方家。
……
與前世不同的是,現世的十八歲生日,是穆亦冬兩世以來過得最美好的一個生日。
因為方徹。
後來,方徹和穆亦冬又在外面玩了很久,滑雪、打雪仗、用雪堆出一個機甲連隊……方徹十分擅長找樂子,有老人在冰湖上垂釣,他都要自告奮勇地跑過去幫忙。
兩人一直玩到淩晨兩點,才戀戀不舍地回去睡覺。
“這是什麼歌?”錫爾弗監獄一間舒适的房間裡,埃彌爾坐在椅子上,問路希爾。
路希爾坐在他身旁的另一張椅子上,手裡握着一個小音響,答:“這是古星聯邦時期之前的一首歌。”
“很好聽。”埃彌爾真心贊歎道,“謝謝您滿足了我想要聽音樂的需求,先生。”
路希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為了審訊埃彌爾,路希爾已經在這裡滞留了足足半年時間,沒想到他們竟一點有用的信息都問不出來,因為埃彌爾失去的記憶是半點也沒有回想起來。
不,也不能說沒有用。埃彌爾雖然失憶了,但他是蟲族這個身份認知還是存在的。隻是在失去記憶之後,埃彌爾的性格變得異常平和,并且他的潛意識似乎也認為,每一個蟲族的普通公民都應該是這樣溫和的。
雖然用“溫和”一詞去形容一個極為好戰的種族顯然有些荒謬,但這似乎恰好印證了那位先生所說的話:并非全體蟲族都是戰争狂,蟻帝國裡也是有好蟲的……
但埃彌爾失憶前後的反差實在是太大了,身為最了解埃彌爾的對手,路希爾始終對他抱有警惕,隻是善待戰俘是星聯邦的政策,所以路希爾也不太好說什麼。
路希爾看了看時間,毫不猶豫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說:“時間到,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
“好吧,先生您慢走。”埃彌爾雖嘴上這麼說,但他那雙金燦燦的豎形瞳卻仍然戀戀不舍地看着路希爾。
路希爾微微皺眉。
對于路希爾來說,花費半年時間去審訊自己的死敵,他是可以接受的,隻是死敵失憶後卻一直用纏綿愛戀的目光看着他,這就很折磨人了。
什麼玩意!
幽靈上将郁悶地離開了房間,那倆叫林逢雨和尼古拉的小獄警恰好迎面走來。三人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尼古拉便繼續邀請林逢雨明天一起去打冰球。
路希爾跟兩個小獄警都走得很快,因此他沒能聽到最終林逢雨是否答應了尼古拉。
“謝德林将軍。”在來到一個無人的走廊時,路希爾聽到身後有一個聲音在叫他。
他轉過身,隻見走廊的盡頭站着一個身影,身影忽隐忽現。
那身影是個男性,赤發綠眼,面容美得攝人心魄。
“‘北極星’。”路希爾說。
那赤發綠眼的身影是星聯邦的超級計算機“北極星”的AI形象,形象的原型為星聯邦國家情報局創始人甯祺·艾利斯特爾。
“你在迷茫,謝德林将軍。”超級計算機開口,“埃彌爾失去記憶前後的反差過于巨大,盡管聯邦最高議會一直強調,要用教育和勞動的方式去感化和改造他,絕不可虐待戰俘,但你依舊擔心他會在恢複記憶以後,變回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我……”路希爾頓了頓,長出一口氣,“是的。
“我是這個國家的軍人,我的職責是保家衛國,但現在,我卻在質疑國家的決定,這是不是很不應該?”
“北極星”平靜地回答:“在此之前,我們鮮有遇到過像埃彌爾這樣的情況,并沒有多少處理此類事情的經驗可供參考,隻能依靠現有條件慢慢尋找正确的解決方式。
“所以在此期間,必然會出現質疑與争論。任何理論都要不斷接受實踐的檢驗。隻要你的出發點是好的,那麼質疑就是可以的。
“保持理性,保持批判思維,謝德林将軍。”
“你說得對。”路希爾說,接着他又問,“那你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
“北極星”:“作為沒有感情的程序,我基于大數據算法分析了一下,我的答案是——
“與你一樣,我對此事持悲觀态度。”
路希爾微微瞪大雙眼:“為什麼?”
“北極星”繼續說:“智慧生命的三觀一旦定型,便很難再改變。從以往的案例和經驗看,想要改變一個智慧生命已經成型的三觀,要麼需要長時間的引導,要麼需要足夠巨大的刺激。
“尤其是像我們和蟲族這樣,理念截然相反的兩個群體……想要感化和改造他們,大概率需要付出比正常情況下更大的代價。
“我們的方式過于溫和了。”“北極星”搖搖頭,“所以我對于感化埃彌爾并不持樂觀态度。”
路希爾沉默了。
“不過嘛,我的觀點也并非完全正确,畢竟我隻是沒有感情的程序而已。”“北極星”輕笑了一下。
“人性是複雜的,也是簡單的,那位先生和他兒子的情況就是最好的例子。”“北極星”飄到路希爾身旁,“好了,你應該去休息了,謝德林将軍。
“去勞動、去學習、去娛樂……去做些能夠使你放松下來的事情。工作并非人生的全部,心理健康也是健康的重要組成部分。”
所以你們對我的情緒穩定性并不放心,對嗎?
路希爾閉上雙眼:“我知道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