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娘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出現在了秋蘿的院中。
她來邀請這位夫人一同前往燈會遊玩。
本以為對方會拒絕,誰知秋蘿竟一反常态答應了下來。
趙娘子心中意外,面上神色卻絲毫不顯,與秋蘿約定好出門的時辰後,就款款離去了。
琴書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秋蘿,後者别過了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按秋蘿原本的性子,并不會選擇和那一家人一同外出。可現在她别無選擇,隻要待在這個院子裡,就會不可避免地和琴書産生接觸。
如果讓管家把琴書打發走,可能會直接激怒惡鬼。
白天,她總覺得有一道狂熱的視線在暗中盯着她,讓她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
深夜時分,則隐隐約約察覺有什麼東西在她院子裡活動,甚至半夜從噩夢中驚醒,一轉頭能瞥見花窗外有一個黑影直挺挺地站着。
那道身影隐沒在海棠花枝後,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可秋蘿确認,自己的的确确看到了。
她死死咬住手背,防止自己尖叫出聲。
在她入夢後,那道帶着花香的黑影還會不停向她靠近……
早晨醒來時,秋蘿頂着碩大的黑眼圈,雙目無神地看着床頂。
對了,燈會上會有驅邪儀式!秋蘿想起了道童說過的話。
她的确該去去晦氣。
因此當趙娘子禮節性地過來詢問時,秋蘿一口答應了下來。
她不喜歡和江承安等人相處,但他們是實實在在的活人。
再次找了個理由将琴書留下後,秋蘿和江承安他們一同出發。
前方的馬車裡坐着江承安一家四口,後面的馬車裡跟着秋蘿和一位婢女。夕陽西下時他們從安仁坊江府門口出發,抵達平康坊的燈會後暮色已徹底消失。
在江承安的攙扶下,趙珂兒小心翼翼地走下了馬車。
今日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裳,臉上化着不濃不淡的精緻妝容,少女般的嬌俏和成□□人的韻味,這兩者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
反觀秋蘿,明明也是正值韶華的女子,穿着打扮卻暮氣沉沉。
雖說十分華貴,符合她的身份,但與年齡并不相稱。
江承安隻看了一眼,便别過了頭。
反倒是趙珂兒熱心地招呼着秋蘿。
江幼靈不滿地皺眉,開口時臉上卻露出親昵的笑容。
他親親熱熱地喊着她母親,要她與他們一起逛街。
江幼雪好奇地看了她兩眼,轉頭被一盞蓮花燈吸引了注意力。
趙珂兒和江承安在前方說說笑笑,秋蘿在後面和兩個孩子一起。
江幼靈不停地纏着她買各種東西,江幼雪沒說什麼,卻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
于是秋蘿隻好慷慨解囊。
在買了一堆小玩意,直到再也抱不下後,秋蘿開口讓婢女去幫忙,随後兩個孩子歡樂地跑回到他們父母身邊。
秋蘿終于松了一口氣,她實在是不擅長和小孩子打交道。
多年前被咬的記憶太過深刻,給她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她給一個迷路的孩子買花燈,帶她逛街,還誇她是個可愛的小姑娘,結果那孩子張嘴就狠狠給了她一口。
秋蘿當場眼淚汪汪,看到她這樣,那隻熊孩子還十分得意,嚣張地拿着她送的禮物揚長而去。
說實話到現在她也沒明白,當時那孩子到底為什麼一下子被激怒。
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隻好得出結論:小孩子實在是種喜怒莫測的生物。
衆人慢悠悠地晃到一座酒樓前,江承安一家四口擡步便要進去,婢女抱着一堆孩子的東西,隻好也跟了進去。
秋蘿趕緊找了個理由離開。
江承安惋惜地說:“本來還想讓你嘗嘗這家的蜜露呢……”
秋蘿婉言拒絕。
出發前,她本以為能忍受和他們相處,現在發現并不行。
這條街離那些煙花之地隔着一段距離,她獨自行走,并未察覺任何不妥。
街上人來人往,煙火氣十足,秋蘿置身其中,慢慢有了回到人間的實感。
心頭的陰霾稍稍散去,這時候她才終于有心情,開始慢慢體味這份人世繁盛之美。
入目所見,到處是色彩明亮的燈和精巧的小玩意,各種小食攤夾雜其中,散發着誘人的味道。
那些花燈可真好看啊!
很多是動物形狀的,活靈活現,十分可愛。有些則繪有精美的花紋,如草木蟲魚之類。
它們做工細膩,式樣繁多,無一不顯露出制燈人豐富的趣味。
秋蘿的目光被一盞兔子燈吸引。
她定定地看着它,本想買下,正準備掏錢時,還是決定作罷。
算了,去看驅邪儀式吧!
不知是在何處?
轉悠了兩圈後,她并沒有找到目标。
秋蘿有些為難,沉默片刻後,她内心掙紮了一番,打算向路人詢問。
可看到人家結伴而行、說說笑笑着走過,又喪失了前去搭話的勇氣。
再等等,她告訴自己,等會有合适的人,她就去問問!
這一等就是好一會。
期間街上的人越來越多,人潮如湧,秋蘿被人流裹夾着,往另一處行去。
她有種自己要被擠壓成肉餅的錯覺,快要不能呼吸。
費了半天時間,好不容易從人堆裡掙脫出來,她急忙跑到邊上。
看着前方黑壓壓的人頭,又看了看自己瘦弱的體格,怎麼看都過不去的樣子,秋蘿隻好嘗試尋找其它路線。
走着走着,人少了很多,當然,位置也偏僻了很多。
不知不覺中,她已偏離主街,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