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珂兒依然在櫃子裡不肯出來。
廊下挂着一個鳥籠,鳥兒在架子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江承安站在籠前,目光空茫。
秋蘿來到浣花院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她一下子想起了江承安在春風樓包廂裡的樣子。
那時候,他的親親表妹絕望地縮在角落裡,這位表兄倒是禮數周全,在那和存真道長一個勁地緻謝。
令人齒冷。
秋蘿原以為他會去錢家,将事情弄個清楚明白,可他并沒有去。
就像他表妹數日不歸家時,他也什麼都沒有做。
為什麼會有男子是這個樣子?就像她的父親一樣!
看似有一副好皮囊,平時風流潇灑,活得輕松而快樂,十分有魅力。
可就是這樣的人,遇事時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毫無擔當。
他們甚至連名字都有幾分相似!
這一刻,陳老爺和江承安的臉重疊,秋蘿的心情一下子極為複雜。
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當時存善真人沒有出面,面對咄咄逼人的孫公子,江承安又會如何行事?
算了,多想無益。
她深吸一口氣,和江承安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後,就帶着江幼雪推門走入了房間裡。
室内光線昏暗,連窗也被厚厚的簾子掩住,衣櫃的門死死地關着,縫隙中露出一小片裙角。
想必趙娘子躲入櫃中時,十分倉促。
“阿珂。”秋蘿在櫃子外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趙珂兒的姐姐就喜歡這樣喚她。
據小菊說,趙娘子小時候害怕或者傷心時,姐姐總會陪在她的身旁。
秋蘿沒有經曆過姐妹情深,很難想象那樣的場面。
但她還是盡力表現得像她姐姐那樣。
江幼雪在一邊安安靜靜地瞧着,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打擾到了秋蘿。
這時候江幼靈也捧着一大束新鮮的花草回來。
他骨子裡是個頑皮的孩子,但這一刻他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将昨日的花換下。
空氣裡彌散着一股微甜的花香。
秋蘿又叫了一聲“阿珂”。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腦子裡忽然想到了玄都觀裡那隻貓。
小菊說過,趙珂兒和她姐姐小時候很喜歡貓。
玄都觀裡那隻貓微胖,可真好看啊!
慕甯捉貓的樣子浮現在腦海。
秋蘿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阿珂,聽說興善寺裡有一隻大貓,要去看看嗎?”
她沒有去過興善寺,也沒見過那隻貓。
這麼說,純粹是因為玄都觀那隻貓已經悄悄溜進了她的心底,并不是很想分享出去。
溫柔的聲音飄進黑暗的角落。
趙娘子抱膝縮在櫃子裡,姐姐的音容笑貌似在眼前。
“ 阿珂,愚園中有隻貓,可大可肥了,要去看看嗎?”
“表兄也和我們一起……”
趙珂兒的眼淚奪眶而出。
秋蘿聽到櫃子裡傳來低低的啜泣聲、還有低低的說話聲。
她又湊近了一點,才聽清她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
過了一會,哭聲止住了。
空氣裡是漫長的沉默。
秋蘿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她本就不是個聰慧的人,也不是很懂得該怎麼安撫人心。
眼下,她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秋蘿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就在她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身後傳來櫃門被推開的聲音。
~
秋蘿與趙珂兒相約數日後去興善寺看貓。
等踏出浣花院後,她着實松了一口氣。
等回到自己的小院後,下人來報,說有一位叫慕甯的女子來訪。
慕甯?
秋蘿的心慢跳了一拍。
還沒坐下喘口氣,立刻小步快走前去迎接自己的好友。
因秋蘿之前的吩咐,府中下人早已請慕甯移步花廳。
及至花廳外,秋蘿停下了腳步,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又撫了撫自己的衣襟,這才步入廳中去見自己的好友。
秋蘿背着光走入廳中,慕甯本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水,見狀立刻起身。
慕甯:“陳小姐。”
秋蘿:“慕甯!”
秋蘿覺得很奇怪,見到她,自己明明很高興。
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開始變得拘謹。
慕甯想了想,提議讓秋蘿帶她逛逛陳府。
秋蘿松了一口氣,立刻同意。
兩人很快在陳府中走了一圈,秋蘿絞盡腦汁地想着,接待朋友時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呢?
想了半天,她發現自己缺乏這方面的經驗。
因為從小到大,她一個朋友也沒有。
秋蘿:……
莫名覺得自己活得很失敗是怎麼回事?
所幸慕甯也不是個愛說話的人。
因此兩人安安靜靜地在陳府中晃蕩了半天。
後來,慕甯主動開口,說要去秋蘿的院子裡坐坐。
她的院子?
她的院子就像她的人一樣,單調空蕩,除了那棵莫名其妙多出的海棠樹外,其實沒什麼可看的。
不過她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于是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