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九注:回憶進行到此處,當事人開始神志不清,甚至胡言亂語。)
*
(書九注:深夜時分當事人恢複了理智,繼續記錄。)
我們終于到達了最終的目的地。
員外墓的下面,果然還有另一處墓室。
這裡好香啊!
這香味難以描述,非花香,也非脂粉香,找不到香味的來源,隻知道它十分特别。
環視四周,墓穴四壁上是一幅幅宮闱行樂圖,哪怕過去數百年,依舊色彩鮮明,栩栩如生。
可惜畫中最為關鍵的帝王,竟模糊了臉孔。
當然,哪怕看不清臉,從身形上來看,倒的确是儀态非凡!
而他懷中摟着的女子,想必定是他的王妃,可謂絕色傾國。
這兩人姿态纏綿,說不出的恩愛。
恩愛好啊,不然哪有那麼多的錢給這女子陪葬!
墓中的金子和寶石堆得到處都是,我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寶物,那麼多那麼多那麼多啊哈哈哈哈……
(文九注:當事人産生了明顯的情緒波動。)
很快,我發現了墓主人的身份。
書生,你猜猜是誰?
哈,打死你也猜不到吧?
是蒙王妃!
那位來自南诏國深處、背負了亡國妖姬罪名的前朝王妃!
哈哈哈!我們這種不入流的小賊,竟有幸進入此等人物的安息之所!
*
極度的喜悅沖擊着我們,我們在金銀堆間狂呼,奔跑。
跑累了之後,我們靜靜地躺在金山上休息。
倦極累極,迷迷糊糊間,我們竟開始打盹。
睡夢中竟似有人在我耳邊吹氣。
呼、呼、呼……
我夢見了多年前我娘子還活着時。
我和她新婚燕爾,我們盡情打鬧。
鬧着鬧着,她也開始湊近我的耳邊,對着我的耳朵吹出一陣陣冷風。
呼、呼、呼……
我一下子驚醒過來,起了一身冷汗。
視線漸漸從模糊變得清晰,墓室頂上的壁畫映入我的眼簾。
初時我以為是金山銀山的東西,仔細看,竟是刀山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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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面露驚懼之色的小人被串在刀劍上,下面有烈火炙烤。
他們無聲地哀嚎着,絕望地掙紮着,死死地被困在我頭頂的那幅地獄圖中。
四下寂靜,隻聽到了我兄弟還有村民微微的打鼾聲。
我卻覺得無間深處的哀鳴從地下傳來,久久回蕩在這片幽暗的空間中。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的靈魂飄入了畫中,化作刀劍上的小人腸穿肚爛……
*
我發了瘋一樣地搖醒他們。
随後我們開始尋找金珠。
金珠金珠金珠!
一定要找到金珠!
其實那麼多的寶物,我們随手撈走一大把,便可抵三千兩的尾款。
但是直覺告訴我,若找不到金珠,哪怕出了此地,也會有極其可怕的後果。
蒙王妃死得不明不白,但雇主卻能準确知道她葬于何處,且能準确要求取出墓中金珠。
那麼這人必定是我開罪不起的!
此時我已意識到,他捏死我們,隻怕會像捏死一隻隻螞蟻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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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還是沒有!
金珠到底在哪裡?
我的兄弟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墓室正中的棺椁。
想必蒙王妃的屍身就在棺中。
這一次我死活不同意。
和上面的無名侍郎不同,這一位畢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說不定,那位侍郎還是給她看門的!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隻是覺得非常害怕。
再看壁畫中的女子,她依然天姿國色,那如花笑靥中卻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陰森。
配上那無臉的帝王,總覺得詭異難言。
我的兄弟說,大哥,我們沒有别的選擇!
那是???(吐字不清)的委托,完不成我們都得死……
什麼,雇主竟是???的人?
我頓時失魂落魄。
目光無意間與壁上女子相接,竟詭異地察覺她正在與我對視……
*
這個棺材以金石制成,工藝非凡,我們打不開。
我與衆人面面相觑。
時間無聲流逝,我們卻什麼也做不了。
後來,不知是誰說道,試試那面具?
那聲音總讓我覺得陌生,但我無暇細想。
被提醒後,我們才發現,在棺椁底部的金花銀飾中,竟擺放着一張面具。
面具底色慘白,眉眼細細勾勒,唇角咧開一個血紅色的、詭異的微笑,一下子就令人想到紙人的臉孔。
不,比紙人還要再驚悚幾分!
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制成,它摸上去柔軟如人的肌膚,卻又異常堅硬,難以損壞。
矛盾!實在是矛盾!
我畢生也未見過這樣怪異的東西,一時間懷疑自己在做夢。
我的兄弟明顯腦子要比我好。
他從未手中拿過面具,端詳了幾眼,竟鬼使神差地将之戴到了壁畫中帝王的臉上。
“咔嚓”一聲,棺椁的機關被觸發了,棺蓋松動。
一時間我屏住呼吸,暗想自己是否能一窺蒙王妃的真容。
随即搖頭失笑,想什麼呢,都幾百年了!
棺蓋很重,我們數人合力去推,才勉強推動半分。
誰知還沒見到死去的王妃,一把刀捅穿了我兄弟的胸口。
是那些村民。
他們的狀态很不對勁。
隻見他們眼冒紅光,一刀又一刀,瘋狂紮進我兄弟的心口。
紅色的血液不停流淌,流進棺中。
我兄弟無力地倒下,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心口也多出了一把刀。
我們的血流進棺中。
紅紅的、滾燙的血流進棺中。
我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沉重。
倒下前,我聽到了棺中窸窸窣窣的聲音。
大概是蟲子!我想。
(書九注:不知何故,當事人并未當場死亡。他本人亦無法解釋個中緣由。我本打算明日繼續詢問,但第二日卻隻見到了他的屍體。)
(另注:因當事人用語粗鄙,且方言晦澀難懂,故改為雅言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