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的屍體在火中燃燒,邪惡的蠱蟲被困于灼熱的皮囊中,發出刺耳尖利的叫聲。
“吱——”
萬千蟲鳴混合成一股,如一根被燒紅的鐵棒,狠狠地紮入人的腦殼并攪動。
察覺到秋蘿的不适,慕甯為秋蘿捂住了耳朵。
秋蘿看了他一眼,也伸出兩隻手,将他的耳朵捂住了。
在火光中,在刺鼻的臭味中,慕甯輕輕低下頭,抵住了秋蘿的額頭。
兩人閉上了眼睛,極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卻又忍不住感受對方的氣息。
溫暖的、灼熱的、如被火焰炙烤過的氣息。
額頭相抵、肌膚相觸間,秋蘿感知着他皮膚的溫度,心中生起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感。
此前慕甯是她的朋友,救她于水火、且對她十分關照的朋友。
今日之後,更是生死與共的朋友。
兩人之間的友情,明顯跨越了生與死。
秋蘿卻覺得十分迷茫。
她想起了古書上的伯牙子期。
不對,高山流水說的不是這種情況。
那,羊左之間的舍命之交?
好像也不對。
秋蘿非常苦惱,她開始暗恨自己看書少,是個沒文化的人,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定義她與慕甯之間這樣深刻的友誼!
她内心湧動着強烈的情感,如瘋狂湧動的海水。
這海水一浪接一浪,瘋狂地拍打着山崖,卻始終找不到一個正确的出口。
秋蘿低垂着眼。
蠱蟲的哀鳴聲漸漸減弱。
這時候,慕甯才放開了她。
他的手抽離的很快,秋蘿卻從中品出了幾分依依不舍的味道。
耳畔與額際殘留着屬于另一個人的溫度。
秋蘿心中亦有些依戀。
是因為孤獨太久了嗎?
所以會對生死相許的友人格外眷戀。
她心中千百種感情交織,如一團理不清的亂麻。
之前的交談聲被蟲鳴打斷了,這時候,慕甯才接着往下說。
于是秋蘿知道了慕甯年紀輕輕就獨自掌管一個江湖勢力,也通過那幾封密檔,窺知了多年前那場瘟疫背後的隐秘。
秋蘿輕聲道:“這種秘事告訴我這個外人,真的沒關系嗎?”
慕甯搖了搖頭,“你不是外人。”
秋蘿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又低頭看了一眼那具屍體。
大部分死亡的蟲子都藏在身體中,但也有那麼一兩隻格外頑強,爬到了火焰的邊緣,卻還是被燒死了。
秋蘿呆呆看着它們被烤得焦黑的樣子,第二則密錄結尾,墓室棺椁中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隔着遙遠的時空傳來。
~
确認所有的蟲子都被燒死後,兩人才繼續往前出發。
通道底部有六扇石門,每一扇門上都繪着不同的圖案,且各自挂着一盞顔色不同的蓮花燈。
秋蘿此時已經喪失了方向感,慕甯選擇了其中的一道門後,牽起她的手。
“這邊。”
他帶着秋蘿走向了北邊的那扇門。
取下蓮花燈後,慕甯将之提于右手之中,左手則牽着秋蘿往前走去。
門中又是一條黑暗狹長的通道,不過勉強可供兩人并行。
秋蘿克制着自己想要回過頭的沖動。
經曆了面具怪人後,又聽慕甯說了那些詭異的秘事,她覺得自己和秘事中的主人公一樣,正踏入一條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密道。
而他們的身後,可能正跟着另一個怪人……
沉默無聲令人恐懼。
于是秋蘿打算和慕甯說說話。
她本打算說點輕松的話題,但想到慕甯似乎不愛閑聊。
于是她發表了自己的感想,“第二封密檔中記載的事,也太玄奇了些。”
慕甯點點頭,“我和我爹也這麼覺得。”
倒是第一次聽慕甯說起家人,不知道他的父親是怎樣的人?
慕甯:“還有第一則也很奇怪,有很多前言不搭後語的地方。”
“像什麼他師傅說咳了一晚上,還有夫人的屍體化成一攤血水之類,和他自己說的很多細節明顯對不上。”
“我爹一度懷疑,是文七和書九那兩個狗東西見他不愛讀書,所以随意編了些瞎話來糊弄他,還搞得真有那麼一回事一樣。”
秋蘿驚奇道:“還可以這樣?”
慕甯嫌棄道:“他們那些讀書人心裡花花腸子可多了。”
還是我這樣的比較可靠!
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當然,最後他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