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動輪椅，來到洗手間門口，瞅見顧舒昂穿着一雙黑色襪子在狹小的空間裡單膝下跪，露出青筋盤旋的手臂，瓷如玉般的鎖骨，神情嚴肅緊盯着輪椅，仿佛眼前的輪椅是什麼世界大難題。

和諧又詭異。

和諧是，洗手間的牆壁是白色，他的襯衫是白色。

詭異是，坐在紅旗L5裡的人，應該出現在新聞聯.播的人，現在卻在她的洗手間裡修輪椅。

而且，他們的關系還沒有熟悉能大晚上在别人家洗手間裡修輪椅。

姜而越看越不對勁，眉頭緊蹙。

似乎在什麼地方弄錯了，但又想不出來，隻覺得他不應該在這裡。

顧舒昂嘗試幾次後，大概知道那裡出問題，擡頭對門口的姜而道：“電機壞了，你家有備用嗎？”

姜而回過神來：“有。”

“有工具嗎？”顧舒昂說，“我幫你換了再走，這樣你明天能用。”

“有，都有。”姜而推動輪椅，向玄關滑去。

顧舒昂見到她順滑帶着輪椅轉彎，起身道：“在哪裡？我去拿。”

他兩步來到姜而面前。

“玄關鞋櫃最下層，電機在第三層綠白色的盒子。”姜而道。

顧舒昂很快找到這兩樣，提着它們回到洗手間裡，不像第一次修輪椅的樣子，熟悉拆開。

姜而聽着電鑽的聲音問：“你怎麼會修輪椅？”

“一看就懂，簡單。”顧舒昂娴熟将螺絲一個個等距離擺在地面，一看是有經驗的人。

聽見他嚣張的語氣，姜而說：“說得好像你會修飛機一樣。”

顧舒昂停下電鑽扭頭看她，嘴角微微上揚，眸光充滿傲慢自大，“當然，還會設計飛機，有什麼難。”

說完，繼續低頭幫她換電機。

姜而張開嘴巴，倒吸一口暖氣，眼珠子地震顫抖，想起李婆婆一生的職業，“那你為什麼沒有繼續？”

話音剛落，顧舒昂的手頓了頓：“個人選擇。”

“個人選擇。”姜而點頭重複他的話。

顧舒昂加快他手速，三兩下換好電機，并還原，推動遙控器把手，輪椅奇迹般往前動了動。

親眼所見的姜而嘴巴再次張開成“O”型，第一次在短短十分鐘左右修理好一輛輪椅，以往她找師傅上門修理，有時候還要等師傅一天。

“動了！”

看顧舒昂的眼神亮了又亮，瞬間清澈許多，出現在新聞聯.播的人成功幫她修理好輪椅。

矜貴自大的人也有接地氣的一面。

顧舒昂工具放回原來的位置，合上工具箱，站起來，将輪椅擦幹淨後，放在她面前。

姜而立馬讓開位置，看着重新複活的輪椅，興奮叫不出聲，坐上去，推動遙控器把手，勻速去到客廳，還轉了兩圈。

“真修好了！好厲害！！”

顧舒昂将工具箱放回鞋櫃裡，盒子放在茶幾上，道：“現在的電機出廠時間有點久遠，急用還可以，但有空要立馬去換，按照盒子上牌子去換，不然半路又會壞，不會像這次這麼幸運遇到我。”

“謝謝。”姜而眼睛亮亮的說，“我給泡杯咖啡。”

一股微微苦澀的香味飄蕩這個客廳，茶幾上，兩杯米白色的咖啡杯冒着熱氣。

姜而坐在輪椅上，正對着坐在沙發上顧舒昂，“嘗嘗，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顧舒昂想起，剛才她坐在輪椅上，沒有任何阻礙感，專業操作咖啡機，泡出一杯香味柔和的咖啡。

雖然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但對于他們來說，拾起自信和獨立本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背影是如此弱小，卻異樣強大，咖啡如同她一樣，讓人喝了再喝。

咖啡隻剩下半杯。

姜而見到他喜歡，心裡也有幾分得意。

“你大學是學修飛機的？聽你的語氣感覺是了。”

顧舒昂：“不是。”

“不是？”這個答案，是姜而意想不到，“那是學什麼？”

“航天。”顧舒昂端起咖啡喝了喝，“造飛機隻是我選修課題。”

姜而嘴巴再次張開成“O”型，今天晚上第二次，點頭驚訝“哦”了一聲。

這是在凡爾賽嗎？造飛機隻是選修。

“那你怎麼...哦...個人選擇。”

他放下杯子，“那你呢？不知道今晚有特大暴雪嗎？還敢外面...吹風。”

姜而眨了眨眼睑，明亮的眼睛沉穩一些，似乎痛苦的回憶一點一滴侵蝕掉她的快樂，思忖半會：“個人選擇，不行嗎？”

“叮咚，叮咚。”

門鈴響起。

姜而推動輪椅，過去道：“哪位？”

“我，連姨。”連姨領着一個保溫桶站在門前。

姜而加快速度，微微探出頭半個頭，瞧見外面真是連姨，回頭看到坐在客廳裡顧舒昂，忽然她的心髒仿佛要直接跳出來。

連姨笑道：“我...”

話還沒說完，砰一聲，門被姜而無情關上。

她愣在門後一秒。

顧舒昂聽到關門的巨響，走到玄關裡，問：“怎麼了？誰？”

姜而回頭看他，單薄的襯衫，最上面兩顆紐扣被解開，喉結處還有幾道粉紅的劃痕，手袖撸起，腳上隻有一雙黑色襪子。

任誰看都是一個舒服自在的狀态，完全沒有在陌生人做客的拘謹感。

“連姨，連姨。”姜而原地旋轉輪椅，壓低聲音說，“你，你進去，快進去。”

單手操控輪椅，單手趕着顧舒昂進房間。

一聲“砰”又響起，顧舒昂被關進卧室，轉身看着床上米白色松松軟軟的被褥，隔壁放着一個粉紅色抱枕。

還有一個大衣櫃，簡單又整潔。

她似乎有好好照顧自己。

姜而沖回到大門，喘了兩口氣，淡定打開門，嘴角上揚，燦爛微笑道：“連姨，進來坐坐。”

連姨有些疑惑，走進來道：“剛才怎麼了？”

“剛才……剛才我……人有三急，去了一趟廁所，嘿嘿。”姜而幹笑了兩聲。“對我去上廁所了。”

“這樣。”雖然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哪裡不對勁連姨說不出來，把手裡保溫桶遞給她，“知道你加班辛苦，多做了點飯菜，給你送過來。”

姜而接過，手裡保溫桶表面微微暖和，“謝謝連姨，下次不用了，如果我在外面吃呢，這不就浪費。”

“沒事，平常我習慣性煮多人的量，每次都吃不完，要放在冰……”

連姨邊說，餘光瞥到玄關地面上那雙铮亮的黑皮鞋，

說到一半的話，消失在空氣中，轉變成：“小姜，你交男朋友了？“

“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