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無色無味。

甚至不能稱之為生命。

她要怎麼“殺死”這種東西呢？

手中一陣嗡鳴。瑟希知道，她的最後一張底牌啟動了。

“維亞特。”

她對着法師印記說話，一邊砍下最近的幾株藤蔓，它們的吸盤都快湊到臉上了——“你在哪裡？”

她仔細分辨着對面的動靜。

非常安靜。

沒有奔跑聲，沒有馬蹄聲，甚至連喘氣都聽不見。隻有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維亞特：“我？”金屬摩擦聲再一次響起。“我正在品嘗一個美味的熏腸。烤制得剛剛好，汁水豐富，有迷疊香的佐味。”

“什麼？！——”

瑟希怒起，接連砍斷一整片雜草。

“你壓根沒搞清楚狀況嗎？！！”

瑟希簡直無語極了。本以為維亞特會來幫忙，結果這家夥隻是躲在家裡吃熏腸？

“我還欠你一些金币。”瑟希看了看凱蘭，隐晦地提醒道——“指環的費用，記得嗎？我死了可沒人給你兌現。”

維亞特：“以你的能力，是不會死的。”

他那邊又傳來一陣動靜，似乎已經吃完烤腸，打開了一瓶香槟開始品嘗。

“我沒有馬，即使晚上也趕不到。我已經派毛毛過去了，它馬上就到。”維亞特說，“你那邊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

最差不過快死了。瑟希驅趕着魔化植物，這時，她發現了一件更不對勁的事——

死亡尖刺上毒液正逐漸變淡，由綠變白。

與此同時，毒性效力也大大減弱了。那些魔化植物已經肆無忌憚起來，加快攻擊。現在她隻能放棄施咒，以物理攻擊為主。

這是怎麼回事？

偏偏在這個時候......瑟希看着尖刺，開始焦慮。難道繼承的能力是有限的，隻能使用限定次數？就像凱蘭的死亡之網一樣，到期就會消失？

隔天，她必須去找一趟塞布麗娜。

當然......如果她能活着出去的話。魔化植物鋪天蓋地，慢慢地逼近。她們兩人已經退到湖邊，搖搖欲墜。

瑟希從口袋扯了一張變身術卷軸，遞給凱蘭，以備不時之需。

凱蘭心領神會。

一旦無路可走，她們還可以變形為魚類逃跑。

維亞特聽出了他們的處境。

“你們在被什麼攻擊？聽起來很嘈雜。”他問。

“植物。”瑟希說，“鋪天蓋地的魔化植物，我們砍了幾百棵，根本沒用。”

凱蘭：“這樣下去我們會體力耗盡的。”

瑟希朝法師印記怒吼——“而且我的死亡尖刺不管用了，毒液能力，你知道的......我現在隻有一把匕首，你懂嗎？匕首！”

維亞特笑了一下。

“還記得雙面紙牌嗎？把你惡魔的那面收起來，換成女祭司，冷靜下來。”維亞特說，他那邊傳來翻書的聲音。“魔化植物有哪些特征？”

“特征？”

瑟希從沒留意這個。她本以為植物還是原來的樣子。

從打鬥間隙看......它們确實發生了改變，但都很細微。之前的遠距離戰鬥根本看不出來，隻有現在，一株株植物都快貼到臉上，她才能區分特征。

瑟希觀察着其中一株，忍住沒有殺它。開始描述：“保留了原物種的基本特征。比如眼前這個......野燕麥。”

她眯起眼睛，犯了半個職業病：“呃，應該是野燕麥。算一種田間惡性雜草，窄卵狀小花，第三小花無芒......”

“說重點。”凱蘭把她拉回現實。

瑟希摸摸鼻子。“保留了原物種的基本特征，但長出了很多觸須，還有吸盤。”

“觸須和吸盤？”維亞特說，“聽起來像水生動物的特征。”

瑟希：“你說對了。我們懷疑異神和水高度相關。這裡有面湖水，就是它的力量來源。”

“湖水......”維亞特那邊，一陣急促的翻找，“無主之地從沒有關于湖水的記錄。”

凱蘭插了進來——“的确沒有。湖水是最近才出現的。”

維亞特沉默了一下。

“接着說。還有什麼異常？”

瑟希：“還有人的異化。之前異神招攬了一批信徒，他們臉上長滿了寄生物......都是水生生物。”

“那你們呢？”維亞特問，“你們進入無主之地後有什麼異常。”

“幻覺。”瑟希簡明地回答，“水會令我們産生幻覺。”

“我明白了。”

維亞特陷入沉默，他去搜集相關資料了。

異神到底是什麼......？神明，人類，還是脫胎于無主之地的怪物？

瑟希步步後退，她身後就是湖水。死亡尖刺徹底不管用了，毒液失效，魔化植物一擁而上。

“Commutatus idem——”

幾乎同時，兩人念出咒語。

一根附生藤伸了出來，可是為時已晚。它的吸盤隻吞了一口空氣。

瑟希和凱蘭一起跳入水中，脫離戰鬥。

-

刺痛。

鮮明的刺痛，鋪天蓋地，鋪滿了整個大腦。

和之前變為卓爾不同，1号位的法術變形需要承受更大的痛苦。瑟希感到一根針刺入了腦袋，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她喘不上氣，掙紮着浮上水面，被嗆了一口。

她聽見凱蘭的聲音——

“保持遊泳，頭仰起浮出水面。等變成魚鰓再潛水。”

凱蘭的聲音在顫抖。顯然，她也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臉頰旁邊又痛又癢，還好兩側有流動的湖水，可以緩解一點。瑟希的牙齒移位，鼻子退化，接着，她呼吸不到空氣了。

“就現在，潛進水裡——”

咕噜咕噜。

沒有想象中的窒息感。瑟希的手還沒退化，她碰了碰臉頰......奇怪的觸感，像海綿。

魚鰓一松一緊，吞吐着海水。

接着，瑟希的“呼吸”變得輕盈起來。她在水中遊行，視覺也開始變形。

她的視覺區域不斷加寬，甚至接近360度。整個水下對她而言就是一個弧形，但弊端也随之而來，畫面壓縮為2D，她無法分辨距離。

瑟希徹底變成了魚的視覺。

她隻能憑借本能在水下穿行。陌生的視覺，陌生的運動軌迹，她嘗試用魚鳍劃動水面，結果推進了一大段距離。

比人類高效得多。

瑟希探索水下，有時，她會碰到另一隻手——來自凱蘭。同樣冰冷，同樣半退化，但充滿力量。在瑟希迷路時，這隻手會糾正她的方向。

現在，變形效果差不多穩定了。

那股刺痛也慢慢淡去。瑟希終于能騰開腦子，好好思考一下處境了。

不知道是變身術卷軸的設定，還是魚人本來就是這樣。她們的手不再是手，而是一種......介于手和魚鳍之間的部位。

沒有一點好處。

既不能握住武器，也不能推動水面。現在她們主要靠尾鳍遊動，“手”沒那麼重要了。

瑟希發現，自己的五指變成鳍狀，無比濕滑。這樣下去不行......她隻能把死亡尖刺纏在外衣上，以免丢失。

這加重了她的負擔。

月光長袍是毛織品，一沾水重量劇增。現在上面又加了把武器......瑟希邊遊，邊感覺自己像馱了一艘船。

沉重，窒息，永遠壓着胸口。

瑟希降低了遊速，慢慢前進。總會遊到的，她想，她在上水前簡單觀察過，這面湖水的直徑不到200米，即使沒變形，光遊五分鐘也足夠了。

更何況，她現在還擁有魚的身體。

......

二十分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