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意攀上脊背。
怎麼會原地轉圈?瑟希愣住了,她從沒遇到這種情況。遊泳時,水一直朝一個方向流——從左臂到右臂,不會錯的。
她怎麼可能原地轉圈?
維亞特:“這不是普通的湖泊,你們肯定受到幹擾了。”他想了想,問道:“你失聯的那段時間,有什麼異常?”
瑟希仔細回憶。
“負面情緒。”她反複思考,隻有這一個答案——“我的憤怒,焦慮和絕望都被放大了幾倍。水中有很多聲音,催促我放棄掙紮,沉入湖底......你知道,我本來精神就不太好,所以受到了影響。”
“自毀傾向加重了,對吧?”維亞特毫不留情。
“嗯。”瑟希不想承認,她的胃被絞緊了。
聽到這個回答,維亞特卻突然抓住了什麼線索。
“我知道對你很痛苦。但再回憶一下......無主之地有哪些不正常的死亡現象?”
瑟希擰眉。
“當然有。”她說,體力即将耗完,她的每個字又沉重、又疲憊。“之前有一批深水城的流放市民,他們内鬥,最後被獻祭給了異神。”
“自相殘殺。”維亞特總結。
“沒錯。”
至此,瑟希已經把全部信息告訴了維亞特。這些線索細小又瑣碎,就像把一塊大号拼圖拆散、打亂,扔給你幾片。
僅憑幾片,他們怎麼還原真相?
“聽着。”維亞特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回到岸上......遊出水面,确認毛毛位置,跟着它的方向遊。”
瑟希用盡全力,再一次回到水面。
在掙紮的波浪中,她能看見一個黑影——就在空中。它不斷嘶叫,朝正後方飛着。
瑟希有點猶豫。
但她還是選擇相信毛毛,調轉方向,朝後遊動。這是個不理智的答案,但她還是這樣做了。
凱蘭就跟在她後面。
盡管湖水中的話語已經退去,但焦慮依然存在——在瑟希看來,“朝後遊”是個荒謬的想法,會把自己重新送到魔化植物口裡。
但她還是這樣做了。
波浪越來越大。
她必須經常鑽出水面,确認渡鴉的位置。
它有時向後飛,有時向左。有時又突然停下,等了幾秒才重新動作......
瑟希就仿照它的運動軌迹。
漸漸的,波浪大了起來。一個浪沖過來又把她帶偏幾度,她隻能忍受,繼續曲折地遊行......就像穿梭在一個湖面的迷宮。
這是個隐形的迷宮。
沒有任何标識。
如果隻憑她們兩個人,是絕對不會遊出去的。隻有在“第三視角”的幫忙下,才能看清路徑。
不知道過了多久。
瑟希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也許是十分鐘,也許隻是十秒鐘。她完全靠着意志力強撐下來,全身冰冷。
突然,維亞特問:“你們的變形除了到時自動取消,可以自主取消嗎?”
瑟希已經體力不支了。
凱蘭代替她回答:“可以,隻要念反咒就行。”
維亞特:“那就好.....做好準備,要上岸了。”
這四個字就像一針強心劑,把瑟希從死亡、透支、窒息、種種情緒反複的邊緣拉回來了。她的意識開始回歸。
她往湖底望了望——
隐秘,死而複生的喜悅。
隻見湖底有了起伏。它不再一如既往的平整,終于有了坡度。
而她們......就在朝坡度高的地方遊動。随着水位越來越淺,她們正在接近岸邊。
......
盡管還看不到岸。
但瑟希知道,一切都在正确地運行。
湖水越來越黑——不僅是視覺上的黑,還是感官上的。黑色沉重而絕望,壓在每一個器官,每一個器官的每一個細胞上,讓人不得呼吸。
這标志着,她們接近了異神的核心。
越來越近......
同時,瑟希的情緒都被抽走了。
她很熟悉這種狀況——
在以前的世界裡,她發病時服下定量的藥物就是這樣。負面情緒被人為地抽空了,當然,也沒有别的東西來填補。
留給她的,隻是一個巨大的黑洞。
可現在......她為什麼也這樣?她沒有服用任何藥物,可負面情緒掉進水裡,像被什麼東西吃掉了。
“你有什麼感覺?”維亞特像早就知道了什麼,發問。
“空虛,空蕩。”瑟希提不起勁來,疲倦極了。“什麼也沒有。痛苦沒有,快樂也沒有。我像個空心人。”
“我的猜測沒錯。”
維亞特的語氣嚴肅起來。他繼續說:
“水隻是媒介,不是本體。真正的異神......應該就在對岸。”
瑟希:“那不是我們正在遊的方向嗎?”
“是的。”維亞特說,“它設下了重重阻礙——雨霧,遊民,魔化植物,湖水。一共四道屏障,可還是沒能攔住你們。”
“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瑟希問。
“我剛剛查過了古籍,密卷,還有很多上古咒法書。目前看來,異神能挑起所有人的惡的一面,然後吞食。符合這種情況的不多,從深水城的地理位置看.....”
“簡單點,是什麼?”瑟希不耐煩。
“貪食者。”維亞特說。
在瑟希聽來,維亞特的話融入了黑暗,一起變得沉重。“它的來源我不知道。但它現在是貪食者,激發惡念,以此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