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門的胖婦人看了眼顧青青毫不猶豫的背影，再看看張氏臉上略有僵硬的笑容，眼珠不由轉了轉……
退婚的顧青青，頓時覺得渾身輕松，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雖然父親從外頭回來之後，必定會大發脾氣，但在此刻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她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走進一處面攤坐了下來。
“老闆，來兩個包子，一碗面條。”
“好嘞～客官稍等。”
此處面攤處在雲鐵城最繁忙的街口，除了來來往往行人之外還有不少趕路的商隊，生意自然十分紅火。
此時雖過了飯點，小小的棚屋裡也有兩三桌的食客。
顧青青一邊吃，一邊朝外頭看，耳朵卻被鄰桌的談話吸引去了。
“唉～最近活少了不少。”
“可不是～我也好幾天沒做拉車的活兒了。”
“聽說是前陣兒南方來了個賣人的，不少大戶人家都買了苦力奴。”
顧名思義苦力奴是專門買來做髒活累活的苦大力，低賤的出身導緻他們幾乎沒有贖身的可能。
在主人家不但做着最累的活，待遇也是最差的，導緻過去許多苦力奴被活活累死或是被虐待而亡。
直到近年朝廷頒布法令，主人家才不敢随意傷害他們的性命，但待遇卻并沒有太多的改善。
所以，當這些以做力氣活兒為生的人得知這樣的消息，心中自然泛起愁來。
“是嗎？那以後拉車的活可就難做了……哥幾個得想辦法換個營生才是。”
“诶，聽說城裡新來的曹家，在赤峰山上開了新礦，咱們要不去試試有什麼能幹的……”
赤峰山上每年來開礦的沒有十家也有八家，聽到這裡顧青青已經不感興趣，吃下手裡剩的一角包子，再喝一口面湯，起身高喊一聲。
“老闆結賬。”
“來了～”
出了面攤的顧青青，想到昨日答應周家布莊修理燙鬥一事，便擡頭看了眼微微偏西的日頭。
顧周兩家關系很好，現下她正好有空，一道去取來正好。
這樣一想，顧青青便轉了個方向，往西市的周家布莊走去。
周家布莊用的燙鬥是她親手打造，與市面上常見的稍有不同，這會兒她一邊走一邊考慮着哪裡出了問題……
“啊！”
“诶！小心！”
沉浸在思緒中的顧青青隻覺得被人抓住了肩膀，反應過來之時已經被拽離幾步之遠。
伴随着巨大的響聲，一輛裝滿礦石的木車翻倒，大大小小的礦石在她原本經過的路上散落滿地。
“小夥子沒事兒吧？”
“多虧您了，不然今日定然要傷了，多謝大娘。”
看着将自己及時拉開的大娘正一臉關心的看着自己，顧青青立馬露出笑來，朝着對方由衷道謝。
大娘見着少年沒有吓到，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謝什麼，搭把手的事情，也不知道這車是怎麼拉的……”
顧青青下意識回頭看去，隻見四名衣着破爛的苦力奴站在車前，試圖将倒在地上的同伴扶起。
而負責管理這輛木車的壯碩大漢則一把将他們推開，罵罵咧咧的給了躺地上的男子一腳，嘴裡大聲叫喊道。
“媽的，趕緊起來，别想着偷懶，還跟老子裝！”
說罷，又用力的踹上幾腳。
周圍百姓中有被吓到的孩童和女子，見到這一幕更是小聲驚呼起來。
而倒在地上瘦弱的苦力奴，隻能虛弱的掙紮，幾次都沒能起身……大漢卻不依不饒，腳上的力道越來越重……
地上似乎有血迹滴落……
議論聲逐漸安靜，許多人臉上露出些許不忍，顧青青下意識皺眉來。
“這是新來城裡的曹家，做運礦生意的……”
“啧啧啧~這下手也太狠了……”
“不是要打死人吧……”
漸漸的人群中傳出小聲的議論，語氣中有畏懼，也有不滿，但卻無人敢上前制止……
随着大漢的力道越來越重，趴在地上的男子不再動彈，大漢似乎覺得還不夠，伸出大手欲将苦力奴整個拎起來。
周圍的百姓中再次傳來驚呼聲，顧青青卻下意識開口。
“當街行兇乃是大罪，你再這樣下去，我要報官了。”
衆人聞聲望去，見說話的正是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年，他身穿青衣短打，烏黑的秀發梳成馬尾，看起來分外靈氣。
面對一臉橫肉的大漢，“少年”精緻的眉眼間浮現幾分畏懼，但這份膽量還是感染了周圍的百姓，三三兩兩的聲讨響起。
“就是，太過分了！”
“下手也太重了……報官吧，報官。”
“對，報官……”
“诶，你看這是不是小顧掌櫃……”
面對百姓的議論紛紛和斥責眼神，大漢頓覺失了面子，眼神兇惡的瞪着最先出頭的少年。
“臭小子，老子做事還用你來指手畫腳，我今日就是打死他又能如何！”
說完又在不知死活的苦力奴身上重重踢了一腳，挑釁似的環視周圍，兇惡的面目倒是讓許多膽小的人閉上了嘴。
而顧青青從小在打鐵爐邊長大，見過許多體型健碩的匠人，他們的體型絲毫不比眼前的大漢要弱，但大多都是耿直熱心的良善之人。
而眼前這人卻仗着自己的優勢欺淩弱小逞兇鬥狠，自然令她萬分鄙夷。
以至于雖然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來，大聲說道。
“曹家有你這樣的人，不知家主可知曉？還是說這本就是曹家的做派，青天白日草菅人命？”
周圍有人認出了這位顧記少掌櫃，便跟着附和起來。
“當街殺人乃是罪加一等，這曹家準備知法犯法？”
“沒想到曹家竟然是這樣的家風，以後可得讓家小輩離的遠遠的……”
聽着人群中不斷傳來的議論聲，大漢臉色越發陰沉，眼睛狠狠的瞪着顧青青，像一頭随時準備撲上來的野狗。
面對對方強烈的氣勢，顧青青雖有心慌，但還是穩穩站定，虛張聲勢的揚了揚下巴。
而她的動作在大漢的眼裡，隻當是一種挑釁，便見他二話不說抽出腰間的鞭子便要上前。
“臭小子！不知死活！”
周圍的百姓見着大漢來勢洶洶，下意識的向後躲開。
留在原地的顧青青瞬間孤立無援……眼見着對方就要到跟前，人群外突然傳來一聲呵斥。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