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當然……等等,你先等等!”
弟子猛地将門閉攏,隻留了一條縫,“師父說了,要想見他,你得先背書!”
申鶴餘将缰繩交去他手上。
“現下來不及,我有急事要見師父。”
他向西側的禅室一看,其内還亮着燭光。
燈下參禅一整夜于師父而言是常有的事,想來師父尚未休息。
這弟子将缰繩塞回他手中。
“不行,師父說了,說若你來了,先讓你背上一遍《孝經》,問問你還記着他這位老人家不。若我放你進去了,師父明日便不叫我吃飯了!”
“哎那我給你銀錢請你去山下吃燒雞。”
申鶴餘說着便去袖中摸錢吊。
“這更不成了,師父知道了也該叫我背書了!”
弟子連連搖頭。
申鶴餘索性也不執着從這大門中走進去,而是躍身向着寺廟的院牆翻去。
然他不過才踏踩上牆頭,眼前卻突然閃出一道矍铄的身影一掌将他拍落下去。
隻見身形高瘦的老和尚雙腳穩穩立在牆頭上,一身袈裟随風鼓起飄晃,月光為他鍍了一層金輝。
他兩側的眉毛已在兩側垂下成了兩縷白須,臉上頗有些山川溝壑,神色很是泰然。
老和尚眯了眯眼:“小子,為師說的話你還真是總不放在心上。我這廟牆好歹也是感沐了上百年天地靈氣的一堵仙牆,你這小子滿腳塵泥,踩髒了可怎生是好?”
申鶴餘揉了揉被老和尚推過的一側肩膀,嘟囔道:“師父自己不也踩在了牆頭,好歹也是能力拔千斤的人,都不怕将廟牆踩踏。”
門内的弟子探出頭看戲般瞧着。
師父在廟中雖說一不二,可七師兄卻時常與師父頂嘴,這都是師兄弟們習慣極了的事了。
老和尚也自然知曉這個徒弟的德行。
“你……為師不與你計較。”
他徐徐道,“今日這經書若不背出來,便别想進為師這個廟門。”
申鶴餘現下哪裡背得出來,隻能恭恭敬敬地給他跪下了。
“師父,這回實在是人命關天,徒兒深夜上山,便是想求您前去救人一命。”
老和尚輕輕擡了擡眼皮,“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為師一介山野老僧,如何有那般神通。”
申鶴餘一激靈。
師父竟還記得他兒時不聽話罵的那句“山野老僧”。
申鶴餘軟言:“師父,您醫術最為高超,境界最為超然,還求您便寬縱徒兒這一回。日後您說什麼我都聽您的。”
老和尚輕輕嗓:“那為師叫你背的經書你可還未背呢。”
申鶴餘隻能硬着頭皮背:“仲尼居,曾子持……”
老和尚正閉着眼聽着,他松垂的眼皮忽然擡起,定睛看向了山道之下。
竟又有人來了。
眨眼間,一青衣女子跪在了申鶴餘身後,竟也朝着他的方向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求師父開恩,救我阿弟一命。”
申鶴餘愕然回身:“公主,你怎麼也上山來了?”
山路這般崎岖危險,且夜中昏暗,又時有野獸出沒……他心中不禁後怕。
李汝螢道:“我思來想去,想要求醫的是我,我若假手于你便是心不誠,如何好意思叫師父漏夜随我前去。無論如何,我都該親自來請。”
申鶴餘道:“可入夜山中實在危險…..”
老和尚觑向她身後,忽出聲打斷他道:“小子,你且放寬心,她這一路有那老虎相護呢。”
李汝螢也點頭道:“是竹筍馱我上來的。”
申鶴餘這才看到,在她身後,竹筍正靜靜地躺在樹下。
老和尚看着申鶴餘這番憂切的模樣,笑而不語。
幾息後,老和尚輕咳幾聲,問:“小姑娘,你幼弟生了什麼病?”
申鶴餘便開口将李祐中毒的模樣說與老和尚,又去懷中摸出了提前寫下來的記載了李祐征象的紙頁。
老和尚穩穩站落在他身前,将那紙接過,垂眸細看。
卻不忘對申鶴餘道:“你且背着,為師沒叫你停呢。”
與此同時,伸手扶了李汝螢起來。
申鶴餘仍跪着,誦書聲在兩人身下悠悠響起。
李汝螢擡眸看向老和尚:“師父,我阿弟可有救麼?”
老和尚的表情卻是凝重起來。
以這症狀來看,下毒之人也忒為陰狠。
竟不惜從域外遠購了這樣鮮為人知的毒藥用到這姑娘之弟身上。
若非他時常雲遊,便也不曾竟見過這般刁鑽之毒。這樣的毒哪裡能是中原的醫者們所尋常能夠見到的?
需要費心用這樣的毒加以毒害,這中毒之人的身份想必貴不可言。
他仔細打量眼前姑娘的模樣穿着,依稀間竟在她的眉目間看到了故人的神韻。
他問:“你是李氏皇族中人?”
李汝螢如實将身份說出。
老和尚聽後卻是背過身去。
“姑娘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