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玮眯了眯眼睛,接過嚴北遞過來的咖啡,給冰涼的掌心取暖。
寒暄中,嚴北一句句的喊陸淇姐,叫得蘇玮心煩意亂。
“小北,我和陸淇一般大,你怎麼從來不叫我姐?”談話間蘇玮玩笑般申訴。
“玮玮,這個中的緣由你恐怕就不清楚了,嚴北說過,隻會叫讓她一點想法都沒有的女人為姐,比如我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嚴北生活中沒叫姐的女人恐怕隻有你了。”陸淇聽了蘇玮的話不停搖頭。
“嚴北的這個邏輯真是狂妄扭曲。”蘇玮沒有料想到那個屢屢讓自己受刺激的姐字會由來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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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晚時蘇玮買了兩瓶酒去了老爺子家,一路上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姐姐,小心。”院子裡有年幼的孩子正在放鞭炮。
蘇玮低頭一看,地面上處處都是紅色碎屑,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化學味道。
“玮玮,可算是把你盼來了。”
穿着圍裙沾一手面粉的蘇玮媽一早守在門邊。
“我爸呢?”蘇玮隻看到陸小豪在廚房幫忙,卻不見老爺子的身影。
“在那屋。”蘇玮媽指了指立着小叔靈位的房間。
“造孽啊,老弟,我生的孽種害了你啊,老弟……”蘇玮拿着香走到門邊,隐隐聽到老爺子像機器人一樣不停重複着同樣的忏悔。
“爸。”蘇玮推開門,彎下膝蓋在小叔的靈位前跪下。
“小叔,我幾天前看見蘇蘇了,你女兒活得很好,您可以安心了。”蘇玮仰頭看着小叔相片裡清秀俊朗的面容。
“玮玮,你說的是真的?”老爺子顫顫悠悠從椅子上站起來。
“真的。”蘇玮再次肯定。
“唉!”老爺子重重的歎了口氣,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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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春節晚會開始了!”喜氣洋洋的音樂聲響起時,陸小豪滿屋子轉圈找蘇玮。
“來了。”蘇玮洗了把臉走出去。
一家四口邊吃飯邊看春晚,好奢侈的場面。
“姐,你看煙花。”陸小豪指着窗外漫天的色彩斑斓。
“恩,真好看。”蘇玮眨眨眼睛,微笑着感歎。
“蘇玮,我想給小豪買輛車,你能出幾萬?”演小品的時候老爺子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蘇玮。
“老頭子,你亂說什麼,咱們又不是沒錢。”蘇玮媽不等蘇玮回話,急忙把老爺子的話攔回去。
“我才不要車呢,我一點都不想開車。”陸小豪害怕蘇玮誤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玮玮,你繼續吃你的,不用管你爸。”蘇玮媽說話間給蘇玮碗裡夾了滿滿的菜。
“你閉嘴,我關心我兒子礙你什麼事?你這麼有能耐怎麼不給我生一個?”老爺子指着蘇玮媽的臉把面前的陶瓷酒壺甩在地上。
“爸你喝多了。”陸小豪扶起一身酒氣的老爺子把他送回房間。
“媽,我還是回去吧,我在這你們也過不好年。”蘇玮收拾幹淨地上的碎片,拿起随身的包。
“玮玮,糟老頭子一會就睡着了,你聽媽的話,在家住一晚上,就一晚上。”蘇玮媽眼淚汪汪的攔在門口。
“行,我明天早上再走。”蘇玮輕輕歎了口氣,脫下大衣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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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睛仍覺得燈光刺眼,可若是閉上燈,蘇玮獨自在這個房間總是會感到莫名的恐懼。
半睡半醒間,蘇玮又來到了那個血腥陰霾的午後。
老爺子打斷了蘇蘇的鼻梁,軍靴一腳一腳的踢在蘇蘇的肋骨。
潔白的裙子被染紅。
蘇玮媽蒙住蘇玮的眼睛。
“妓.女的女兒就不是人嗎?你這麼做對得起白荷嗎?”蘇玮從指縫間看到小叔發瘋一般的對着老爺子咆哮。
孱弱的小叔癫痫病犯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蘇蘇被身着軍裝的老爺子戰友擡走。
寂落的裙角無力攤在冰冷金屬擔架的一角。
他們都沒能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