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蒼介知道自己家有怪物。
自有意識起便感受到的窺探感,時時刻刻纏繞在身上的陰冷惡心,在這裡生活的每一秒都讓他覺得自己在一點點沉浸于那深不見底的泥潭當中。
但他還太過弱小,一個才幾歲的孩童是沒辦法和吞噬整個家族的怪物對抗的。
直到北原家開始沒落,北原蒼介接觸到了那幾個從小便沒見過的哥哥。
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怪物吞噬了北原家,而是北原家就是這個怪物。
蒼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種奇形怪狀的惡心東西是怎麼造成的,但他親人那些注視與行為确實讓他很是困擾。
啊,對,那是他們自以為是的“愛”。
這樣的“愛”一度讓北原蒼介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如此的,甚至自己才是那個奇怪的人。
如果不是偷看了書庫裡的書,他或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始終都是錯誤的。
既然北原家才是錯誤的,那麼他不該在這樣的地方待下去。
就算是要死,也不要死在這種惡心的地方。
所以在用了可以設計的能力之後,他迫不及待地實施了自己的計劃,他明白有人會幫他的。
哪怕怪物的“愛”惡心又黏膩,卻依然是可以利用的存在。
而他會逃離這個地方,去見到與北原家不同的廣闊世界。
————
應當是他所想的那樣才對,北原蒼介看着緊閉的窗戶透進來的陽光想。
那時在聽到北原英士的那句話時,明明他置身在陽光之下,卻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沒關系的,他安慰自己,就算有想要跟着他出來的怪物,也應當和北原家藏着的實驗室一切随着火焰消失了。
或許是因為他還太過稚嫩,也可能是他低估了怪物的“愛”。
在眼前一晃,緩過神來時,他就被關在了不見天日的小倉庫裡。
甚至連陽光有時候都會被剝奪,隻能一個人坐在這裡等待着。
黑暗的環境裡又響起像是什麼黏膩東西拖在地上的聲音,下一瞬,他的腰被一隻冰涼的觸手給緊緊抱住,呼吸都在一瞬變得有些困難。
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沙啞聲音:“蒼,蒼介,開心嗎?”
北原蒼介面無表情,他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任由帶着粘液如同章魚腿的觸手貼在他的臉上。
“你去死,我就會開心的,二哥。”
蒼介的聲音平靜,還帶着嬰兒肥的臉上染着紅暈,因為腰間的觸手越收越緊,他已經快呼吸不過來了。
似乎是意識到這一點,北原彥稍微松了些力度,他沒有回應北原蒼介的話,隻是蠕動着觸手昭示着他的急躁。
因為室内沒有多少光的原因,他看不清北原彥現在的模樣,但天空塔的衆人可是看得清楚。
這已經不能被稱作是人類,上半身是個巨大的不規則球體,有着無數雙模樣不一的眼睛,老人的小孩的大人的,通通在上面。下半身數不清在蠕動的觸須,每一個觸須上都有粉色的吸盤流出黏膩的液體。其中最大的三條觸須上面鑲着骷髅頭,卻看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活過來般。*
和他們在偵探大賽時創造的那個怪物更加惡心,而此時這個怪物就是這樣纏着北原蒼介。
“殺了它,殺了它,殺了它……”
安娜那雙已經變色的眼眸盯着北原彥,嘴裡不斷念叨重複着這一句話。
而在場的人殺意沒有一個少的,偏偏他們比誰都明白,這隻是過去而已,是沒辦法挽回的過去。
他們所能做的,也隻有看着,看着他們的冕下所經曆這一切。
紅脂伸出手揉了揉安娜的腦袋,輕聲哄道:“沒關系的,冕下能解決一切,安娜不要難過。”
就算秘境壓制了他們的能力,安娜本身也是破壞力極強的詭異,要是不下心把秘境打壞了就不好了。
在紅脂哄着安娜的同時,得不到北原蒼介笑臉的北原彥顯然已經有些被激怒。
沒有纏在蒼介身上的觸手用力在地上拍了拍,每一下都充斥着他的怒意。
“不可以,蒼介,蒼介,怎麼,怎麼能不開心,要笑,開心,笑!!!!!”
他的聲音越說越奇異,到了最後已經是屬于怪物的嘶吼。
而北原蒼介始終沒有任何變化,他端坐着,隻是又一次重複着:“你去死,我就會開心的,二哥。”
但北原彥沒有滿足他的願望,隻是在給蒼介留下食物後又獨自離開。
他已經越來越不能保持理智,所以不能在這裡久待,不然是真的會吞了北原蒼介。
如果不是蒼介差點餓死在這個小黑屋,他甚至都忘了蒼介是還需要食物活着的人類。
在北原彥離開後,一直挺直腰闆坐着的蒼介頓時彎下腰,發出劇烈的咳嗽。
他生病了,北原蒼介意識到這一點,可惜對于現在的北原彥來說,能理解吃飯就已經是極限,更别說生病。
不過沒關系,就算腦袋一陣陣抽痛,整個人好像一會泡進岩漿一會投入冰河一樣。
他有時間可以耗,但是北原彥是耗不下去的,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吸引怪物的地方,但顯然北原彥想要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