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沒有辦法停止這樣想。”她說。
“予冬。”李曦洋輕輕喚着她的名字,”我們不該把别人的錯歸咎在自己身上。”
”不會是妳的錯,也不該是妳的錯。”
風拂過她的臉頰,吹開淩亂的發絲。
“我們的存在一定是有意義的,或許妳現在還不知道為何而活,但是在不遠的将來,妳一定會發現自己的存在是多麼寶貴又有意義的。”
李曦洋伸出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林予冬擡起婆娑的淚眼看着他。
“真的?”
“我什麼時候會對妳說謊了?”
林予冬拉起嘴角,感覺到了一絲安慰。
或許現在的她還沒辦法真的明白為何而活,也沒辦法掃除心中林成帶給她的陰霾。
但至少現在她知道了,即使要花上一段時間來追尋此刻存在的意義,她也願意邁出那第一步,試着突破雲霧,找尋自己的價值。
……
林予冬喘着氣,抽抽噎噎的拿起衛生紙擦拭淚水。
失态了。
她遲來的懊悔湧上心頭。
雖然終于有人能吐露心聲,但是這樣不管不顧的嚎啕大哭還是第一次。
“還好嗎?”李曦洋從販賣機買了瓶水,扭開瓶蓋後放到林予冬面前。
“恩。”她鼻音很重,”我…很奇怪嗎?”
“不奇怪。”李曦洋沒有猶豫,”一點也不。”
“我什麼都說了,好奇怪,雖然還是會難過,但是總感覺比之前好多了。”
林予冬眨了眨眼睛,酸澀又腫脹。
“予冬,謝謝妳。”他說,”謝謝你相信我。”
林予冬弱弱的應了一聲。
剛才,李曦洋對她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的全記下了。她沒想到,原來自己在他心中是如此模樣。
“我剛剛說的…”李曦洋頓了頓,”都是真心的。”
“恩。”林予冬說,”謝謝你,我才知道原來自己好像還是有優點的。”
“不是好像,是真真實實的。”他修改了林予冬的措辭。
她笑着點點頭。
天色已暗,他們坐在長凳上,遠方的燈塔已點亮明燈。
“我也跟妳說個秘密吧。”他說,”我其實有個姐姐,叫李曦露。”
“李曦露?很好聽的名字。”林予冬回道。
“意思是’晨曦的露水’,我奶奶取的。”
林予冬看得出,李曦洋很喜歡他的姐姐。
也是,姐弟倆的個性應該都是這樣随和又溫暖吧。
“她大你幾歲?”
“五歲。”
“研究生?還是工作了?”
李曦洋搖搖頭。
“她大二的時候,走了。”
“我很抱歉。”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林予冬有點不知所措。
“不用抱歉。”李曦洋說,”那時候我初三,很突然發生的,一點心理預備都沒有。”
那天,是看似平常再也不過的那一天。一如往常的下課,他被主任叫去辦公室,那時還以為是又要安排他參加什麼比賽,結果沒想到等待要告知的竟是一場惡夢。
“我隻記得,我一走出校門,我爸媽就在那等着我上車。”
然後就是上橋、高速、下橋。
他都不記得坐了多久的車,隻記得那時候睡不着,窗外的風景都長得一模一樣,路燈、指示牌和同樣在奔馳的汽車們。
恍惚間,就到了雲橫。
一群警員帶着他們到殡儀館,諾大的棺材裡,躺着蒼白的李曦露。
文玲一下子就崩潰了,她雙腿無力的跪在地上哭喊,李曦洋第一次見到媽媽那樣情緒激動的樣子。
李文雄扶著文玲,淚水也是止不住的落下。
“我那時候就在想,為什麼他們那麼快就相信躺在那裡的是姐姐?”
就像劇本一樣,所有的事好像發生的理所當然,快到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警察說他們到現場的時候,姐姐已經沒氣了。”
就在大學公園旁的廁所裡,李曦露躺在那,場面觸目驚心。後來被拉上救護車,送到醫院的時候早已失血過多搶救無效。
“我其實到現在還是會覺得難以相信。”李曦洋看着地闆,回憶當時的場面,”檢驗報告出來,手腕一深一淺的痕迹,沒有外力介入。”
他說得隐晦,林予冬聽得明白。
“或許我覺得不真實是因為我不相信姐姐是這樣走的,我比誰都知道她有多愛惜自己,而且她還很愛漂亮,以前在家的時候,常常拉着我陪她敷面膜。”
李曦洋淡淡ㄧ笑,林予冬覺得不舍。
現在想來,那張面目嚴肅的學生證,代表着當時他承受的痛苦有多深。
“或許還因為…我自認很了解姐姐,也自認跟她很親近,可是我卻不知道當時她是有多麼難過,才會選擇這樣做。”
李曦洋停頓了下,“所以,我有時候就在想,其實我一點也不了解她,如果當時的我再多做點什麼,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