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人走了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後,樵夫突然不罵人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不遠處空蕩蕩毫無人影的柏樹旁,腳步虛浮跌跌撞撞地朝那個地方走。
村長他們自然也發現了樵夫的不對勁,轉身聚在夭夭旁邊,一臉警惕地朝四周觀望。
“仙長,它是不是來了”
村長難掩恐懼的神色看着夭夭。
“跟上樵夫大伯”
夭夭隻說了這一句徑直跟在猶如行屍走肉般的樵夫身後。
樵夫在那柏樹旁無神頓了約莫一柱香的時間後又忽得折返回來,打眼就能瞧見樵夫的眼球全變成了黑色,根本沒有眼白,夭夭身後的村長他們被這一幕給驚悚到了,張嘴發不出聲音,事實上他們不敢出聲,生怕引來了不幹淨的東西。
卻見樵夫并沒有朝他們這邊直接走來,而是在離夭夭一米遠的時候轉而朝東邊跌跌撞撞走去。
夭夭自然是擡步跟上他的,剛剛那個場景她并不害怕,也沒有露出如村長他們一樣的一絲懼色,溪言也不由得佩服夭夭的膽量,隻是除了蟲子而已,其他的這小狐妖還是蠻膽大的。
數人随着樵夫走了很久,到了一片一人高的蘆葦蕩前,蘆葦生在一大片水沼裡,水沼綠水幽幽,微風吹過,蘆葦飄蕩搖擺,吹起一大片嗆鼻的葦絮,以及一股不易察覺的血腥味。
走到水沼前樵夫并沒有停下來,而是依舊按着正東方向淌進堪堪沒過半個小腿的水沼裡。
夭夭見此蹙眉不已,那渾濁不堪的綠色水沼就好像發臭了的死水池一樣,而事實上有蘆葦盛放的地方,會淨化水質,還是比較幹淨的,隻是夭夭更怕蛇。
她止步不前讓村長他們忐忑不定,以為是發現了什麼不尋常的駭人東西,村長上前拉了拉夭夭的衣擺。
“仙長,你看到什麼了?”
村長還是膽大的,想問個明白。
“我,我,我不敢下水,怕有蛇”
夭夭秀眉檸在一起,村長他們聽聞卻哈哈大笑起來。
降妖除怪的仙長居然怕蛇,但很快又冷靜下來,這仙長不去他們幾個去了也沒啥用啊。
夭夭脖子上的溪言差點沒被氣個半死,關鍵時刻掉鍊子,好在樵夫搖搖晃晃的身影走得極慢,溪言在夭夭識海裡傳言。
“土克水,火生土,借火生土給自己開出一條道來”
“怎麼借火生土”
夭夭的驟然出聲讓身後衆人一驚,溪言的傳音自然隻有夭夭能夠聽到。
“仙長”
村長試探着喊道,夭夭并不答。
“笨,這一大片蘆葦不就是嗎”
夭夭靈機一動,眼神亮了亮,指尖縱火,火苗如靈活的小蛇般竄進蘆葦蕩消失無蹤,不過數秒後,整片沼澤地蘆葦盡數燃成灰燼,填埋了整個水沼,形成一片平地,唯有小腿埋進土裡的樵夫突兀地出現在不遠處。
衆人甚至都沒有看到大火形成的過程,密密麻麻的蘆葦就被燃燒殆盡化為塵土了。
這顯然讓身後數人大為驚歎,以及更遠處躲在樹後的小豆丁。
“仙長真厲害啊”
村長贊不絕口。
“那我們接下來”
“跟上樵夫大伯”
夭夭還是那句話。
遠處的樵夫手掌撐地從松軟的泥土裡将身體拔了出來,繼續自己的向東之路。
衆人可以隐隐約約看到遠遠的似乎是個山壁,或許還有模模糊糊的幾個黑洞洞的好像是山洞,霧氣朦胧的看不真切。
樵夫的身體微彎着,兩臂耷拉在兩側走得很慢就像是一個牽線木偶,慢得夭夭都想上去踹上兩腳。
天兒陰蒙蒙的,今日還是個陰天,此地居南靠東,春雨綿綿常常半月不消,正當夭夭甚感煩躁樵夫的螞蟻碎步時,一片巨大黑影遮天蔽日,四周驟然更加昏暗了。
樵夫止步不前,僵直在原地不動。
“仙…仙仙長”
村長及其他壯碩漢子驚恐顫抖。
十幾個人的隊伍在那望不到邊際的陰影下似如滄海一粟,沙粒塵埃,令人窒息的恐懼感萦上心頭,衆人兩股顫顫一步也邁不開。
夭夭死死盯着遠處山一樣高的斜上方巨大的一對金綠色複眼,每個複眼由密密麻麻的金綠色單眼構成,密集在一起如深不見底的深淵黑洞讓人頭皮發麻。
嗡嗡嗡!
震耳欲聾的低沉噪音令衆人齊齊捂住耳朵,卻仍被震的内髒絞痛,蹲在地上痛苦呻吟。
夭夭此刻心驚肉跳,她不知道能不能對付得了這個巨大怪物,不對,應該說是蒼蠅。
正當她指尖微動離火似燃非燃時,溪言在她識海裡提醒道:
“别動,它的複眼視野可達周度,幾乎沒有死角,反應極度靈敏,在它面前直接攻擊無用”
“那怎麼辦?”
夭夭說出了聲,身後一群村民完全沒有心思關心仙長奇怪的自言自語,捂着雙耳痛苦掙紮,連四處逃竄的力氣都無,巨蠅的嗡嗡聲似能震碎他們的内髒,而夭夭自不是什麼等閑之輩,她本就是活了幾百歲的狐妖,所以這點吼聲攻擊她還是能夠承受住的。
溪言沉默了片刻,似在思考什麼。
在這期間那巨蠅扇動翅翼,震天動地狂風大作,卻隻留夭夭這十幾個人一方清淨之地,似是早拿他們當做盤中之餐了,卻又好像不滿于樵夫隻領來的這麼幾個人,将樵夫扇飛了出去。
“不攻擊它,攻擊它身後洞内的蛆蚴”
“好”
夭夭雖看不到洞在何方,但溪言所說的身後,大概就是指正東方向,她催動術訣,趁着巨蠅不斷飛近,依着那如樹一般又粗又高的足間空隙,眼疾手快,指尖搓起一團火苗直沿着那空隙朝正東方向襲去。
巨蠅乍然驚駭,顧不上找夭夭算賬,直接掉頭朝洞内飛去。
“我果然猜的沒錯,它有蛆蚴牽制,快,設一個火術屏障,我們裡外夾擊”
夭夭一臉迷惑,什麼裡外夾擊,難道師父要出手。
“快啊,還磨蹭什麼”
随着溪言話音剛落,夭夭想不了那麼多,雙手聚起火團操控其在前方不遠處形成一堵沖天火牆隔擋了他們和火牆另一側的巨蠅,正當夭夭疑惑師父怎麼個裡外夾擊法時,火牆另一側傳出一陣鬼哭厲鳴聲,尤其得尖銳刺耳。
巨蠅飛上上空煽動着巨大的能夠遮天蔽日的翅翼,嗡鳴泣啼聲穿雲裂石響徹雲霄,全不似剛才的低沉震地,似有厲鬼尖啼的架勢,像人嘶吼出的聲音一樣。
它欲折返找夭夭他們複仇,卻被火牆燃燒到了翅翼痛苦得它身體不斷撞擊着山壁。
“師父,它,我這麼厲害嗎?”
夭夭一臉得不解,她隻操縱了一小團火苗而已,可能最多也隻能燒死一個無頭怪罷了,而那蘆葦本就是易燃之物所以很好點燃,可無頭怪腹腔裡的蛆蚴并不是。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星火燎原,螢火衍燚之術你需要學的還很多”
溪言早料到會是蠅妖,小小的蛆蚴恐怕連成蟲的器官都還沒長好,根本成不了什麼氣候,但沒想到的是母蠅居然有了人的感情,本可以一口将夭夭他們吞掉的,卻護蚴如此,這至少免了他出馬除妖的麻煩,看來留小狐妖在身邊也還算有用。
“師父是說您剛剛出手了?”
夭夭還是想求個明白。
“昨日于山林裡我故意放走了幾隻小的無頭怪,在它們身上種了火種,而你的火苗也算是引燃物了”
但即使沒有夭夭出手的那團火苗,以他的控物能力,這麼短的距離隔空操縱火種引燃根本不在話下。
忽得,恰在夭夭思考之際,那巨蠅見救子無望,便想沖破火牆和夭夭同歸于盡,而火牆的微弱不堪正如它所願,巨蠅被火海包圍沖着夭夭的方向直撲過來。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