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梯精美,雕欄玉砌,入眼一切美輪美奂,揉雜了透青琉璃彩色竹紋,不管是門還是窗壁都既可見風雅古樸,又不失工藝镂雕人工成分,交彙了兩個時代的審美風格。
讓夭夭感到久違的熟悉,屋内燈火閃錯,彩色燈盞投影在地面上,重疊着繁雜的花紋,吊頂镂空銀制燈盞閃着七彩光色,夢幻迷離。
香氣氤氲,卻不知是何香,隻醉得人昏昏欲睡。
這個屋子很大,布局古色古香,梅蘭竹菊各自擺放在四面圓形的窗台上肆意盛放。
鬼使神差般,夭夭按了一下開關,屋内頓時暗了下來,隻餘窗外投射進來的暖光。
“這這這”
灏衍是最後一個踏入房間的,眼前一切差點沒閃瞎他的眼睛,他從未見過這麼美的房間。
“夭夭姐,快把燈再點上,哪兒有火,教我找找”
夭夭又按了下開關,彩色炫燈又照亮了整間屋子。
灏衍震驚。
“就這麼一按,就…亮了?”
灏衍顯然難以置信,他從未見過不用打火石點燃就亮的燈。
陳寶也未見過,追着地上晃動的燈影跑來跑去。
“師父,你有沒有覺得這裡的人好奇怪啊”
溪言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情,自見到這裡人的第一眼,他沒有從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身上感受到本該有的五行元素運轉,他自天河而出,天河可以說是孕育整個三界的母河,其後陰陽五行化作世間萬物,他以魂身衍生天下蟲族,符珃則是人,蕪煥則是龍,鳳凰則是鳥。
即便長相不同,但所構成的基本元素都應該是相同的,譬如夭夭,譬如灏衍,甚至還有陳寶等等等等,他可以和他們的五行運轉産生共感,可除了這裡的人。
溪言百思不得其解,思來想去隻能得出這樣一個答案。
“他們或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不是這個世界?”灏衍停下搗鼓琉璃彩燈的動作。
“我猜也是”夭夭附和道,雖然她感到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為什麼熟悉。
“不是這個世界能是哪兒呢?”灏衍對世界的理解最多不過是凡界而已,但除了凡界人還能待在哪兒呢,他不明白。
“夭夭,你近幾日要加緊練習琴棋書畫,務必讓蟾蜍怪第一眼就瞧上你”
溪言不打算深究,深究無益,至少對他除掉這背後吃人的交易鍊無益。
“哦,師父”
夭夭不情不願回道,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夢裡學琴時的那段記憶,真是糟糕。
溪言發覺夭夭不僅在學習術法上悟性很高,其他方面更是天賦異禀,好學不倦,她适合将世間所有技能都學一遍,即使不能精通,正如她的火術,始終不能在螢火衍燚方面更上一層,但她卻是對冥火的使用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内熟練掌握。
作為一個無所不能的師父,溪言對夭夭的這種能力還是很看好的,隻是若是放在一個單一的術法門派裡,夭夭可能不會出挑。
言外之意,夭夭日後的成就隻能是雜而不精,博而不擅,但也有可能是他沒發現夭夭擅長什麼,在挖掘徒弟天賦上,他做的還很不夠。
溪言是個能夠反思己過的人,人無完人,聖人也是。
夭夭彈的曲子可以算中等偏上了,她學東西很快,常在一兩天内便能将自己的極限能力爆發出來。
果不其然,棋藝方面夭夭更是可以和精通棋術的百年老道過上一兩招了,這已經算是很厲害了。
溪言想起了曾經的一個趣事兒,那該是千年前了吧,在南極仙島上,南極仙翁故意輸他半子,贈他雙刃碎月刀,以謝他舉天之助,可他并不喜歡刀,也不擅長劍,而擅長谶緯術的仙翁隻說了這一句。
“哎,世事難料,神尊總有需要它的時候”
雙刃碎月刀,南極玄冰凝煉而成,起于混沌初開時,遂不懼五行,不融于火,甚至于幽冥火。
如今看來,哪天需要給夭夭試一試這刀術,看看她在這方面的天賦。
“師父,您看我畫的好不好”
夭夭拉回了溪言的思緒,溪言溫柔笑了笑,摸了摸夭夭的腦袋。
夭夭畫的是溪言,是二人初見時的溪言,一身銀白色蛇紋長袍,白發飄飄,夭夭畫出了溪言不怒自威的神态,威嚴且氣勢逼人,溪言愣了愣,他當時看起來很拒人于千裡之外麼?
“不好,怎麼,夭夭覺得為師很嚴厲嗎?”
“可是師父不都是如此嗎?疾言厲色又誨人不倦”
溪言看了看夭夭,這竟是她對師父的理解,不過好像挺有道理的樣子。
“那為師以後就從嚴教導你了”溪言佯裝一本正經。
“不要,師父現在就很好”溪言嚴厲起來的樣子夭夭雖沒見過,但吞下龐然巨獸梼杌的過程她可是親眼所見,那場面直接給她吓暈了。
“那好,夭夭把為師的畫像重新畫一遍”
“師父覺得哪裡不好?”夭夭站在書案前睜着葡萄般的大眼睛問道。
窄窄的書案另一側,溪言身形修長,心頭起意,俯身和夭夭面對面齊平,目光相融,二人離得極近,近到夭夭可以感受到溪言清涼的呼吸,溪言的氣息不同于旁人,他是絲縷竹澀的冷玉寒香,溪言絕美狹長的桃花眼笑萦春意,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溪言這般神色,夭夭的目光微動,心跳不知為何漏了一拍,眼神飄忽。
“師,師父”夭夭目光漸移開,盯着師父的感覺怪怪的,又歡喜又倍感壓迫,是美貌的壓迫。
“夭夭看清楚了嗎?畫師父此刻的神态”夭夭的雙頰嫣紅,怯怯躲他的目光,溪言唇笑晏晏,似是頗為滿意。
“嗯,哦,知道了,師父”夭夭張惶似地坐下重新鋪一張宣紙,鋪了兩次卻均未成功,手足無措笨笨茁茁的樣子令溪言笑意更深。
這個笨蛋,溪言心想。
半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夭夭穿着緊身束腰長裙,玲珑曼妙的曲線勾勒得攝人心魂,側開胯的下擺更是暴露出她如玉般白皙修長的美腿,溪言皺着眉頭越看越不舒服。
“換了”
“公子,若要換了可就少了競争的優勢,姑娘身材很好,長相也不輸我這裡的名妓,上台一舞,保準讓看衆銷魂蝕骨,更不要說城主了”
銷魂蝕骨四字更是叫溪言怒火中燒,手裡的茶盞驟然碎成粉末,老鸨吓得閉口不敢言,氣氛驟然降到冰點。
“師父,我覺得很好看,很清爽,您要是覺得不妥,我可以披一件披風,到上台時再脫”
夭夭在溪言面前轉了一圈,纖腰晃眼,溪言想起林子裡的那幕失了神,竟恍恍惚惚答應,等回過神時,夭夭已經出了屋子。
花魁比賽分為四場,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舞姿表演,和最後的選拔環節。
但最開始還有一個環節,就是在一百名被老鸨推上台的人中挑選出身材和容貌雙絕且符合大衆審美的五十名來參選。
夭夭自然是被選上的,在對詩對詞環節中,她憑借為一幅登高望遠的山川畫題詩《觀山吟》脫穎而出。
“憑峰嶽壑碧霞天,遺世禦風萬裡雲
鴻鹄志在千秋代,浮沉惘我無限春”
台下觀衆鼓掌聲一片,他們大多皆是中年男人,不得志者亦有多數,更遑論在這個倍受壓迫欺淩甚至還會被吃的時代下,人族的命運何去何從,這樣的詩雖然平仄押韻不及其他人,可恰能給某些人一點共情和鼓舞,來這種地方一是尋樂,給壓抑生活一點慰藉,二是探消息,這裡也是洛寒城,甚至于其他城池消息交易的最大場所。
琴棋書畫的比賽中,一幅水鴨嬉戲竹橋圖并為其題詞讓夭夭又再次奪魁,道出了多少厭倦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人的終極目标,歸隐山林,自由自在。
“涓涓細水晨鴨,袅袅朦胧流霧,闆橋靜卧油紙傘,翠竹幽林見平生”
風月場所的一片清白地,不亞于年少時所愛慕的清純的竹馬青梅,人們見到清淨又美麗的蓮花,保護欲和破壞欲常常相互交織,他們想給這清白之地染上自己的顔色。
所以即便夭夭不跳舞,花魁之位在衆人心中也早已不言而喻了。
舞賽上,老鸨安排給夭夭的是舞劍,花魁比賽夭夭獲勝雖有老鸨的暗箱操作,但夭夭的真才實學也曾令她驚歎,便是沒有她的暗地裡安排一些特立獨行的表演,夭夭的奪魁之路估計也不會太難,在風月場所待過很多年的她,明顯能看出來夭夭的表現像是曾經被嚴格訓練過的。
鹿妖看了溪言一眼,她不明白看起來很正經的溪言為何要教徒弟這些取悅男人的手段,莫非?
溪言盯着台上舞劍的夭夭,身姿飄逸如水,又不失剛勁,這是舞刀的招式,内外挽花柔中帶剛,上步撩劍,叉步斬劍,蛇腰流暢似水,未及收劍,便又看劍,換為雙手握劍,轉為刀式,削刀,撩刀,刺刀,回身刺刀,挂刀推身刺,左右撩刀,最後轉身背刀花,刺,直至收勢。